血流进了她的右眼,她睁不开。
左眼因为疼痛而紧闭,而右眼,她想努力睁开,却不管怎么用力,眼里,仍是一片鲜红。
在那片鲜红里,所有的人,也变成了红色。
暗到发紫,发黑的红色。
震惊,痛苦,害怕,痛心——
种种情绪一齐向她袭来。
不知何时,同样震惊到的小混混松开了本来控制住她的手。
她不可置信的把手往脸上一摸——
伤口被触碰到所带来的伤痛清楚的告诉她,这些-都是真的。
她搓了搓自己那只没有被血漫上的左眼。
清晰的看到了自己满手暗红的鲜血。
她不敢置信的看着仍旧是狠狠攥着刀子的周谊。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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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然后——
她再一次睁开眼睛醒来,眼前是絮絮叨叨的妈妈和一脸冷静的医生。
她的右侧脸上包裹着厚厚的纱布,估计,麻药的作用过去了,现在她,又痒又很痛。
“——还好万幸,刀子没划到眼睛上,要不然,这孩子就残疾了——”
“对,这些,是皮外伤,养养就好了。那个刀子已经擦着的眼睛的边了,没伤到眼睛,已经是万幸的万幸了。“
”大夫——你说,她一个女孩子,这伤在个脸上,会不会,留疤啊?“
”留疤是肯定会留的——“
“啊?!!!那怎么办?!!她还没去上大学,脸上顶着这么个大长疤,可怎么办啊?!!!”
“这个——她的伤口养好以后,看看医美手段吧。医美应该可以——过半年后你可以带着她去咨询资讯看看——”
在王悦畅的记忆里,那是极其痛苦的一年。
她受伤这件事,她不知道怎么和妈妈说。
要从哪里开始说?
从她被杨深劫持开始说?
那,就不得不说出爸爸的举报视频。
还是,从她和周谊的相识开始说?
那,就不得不说出她被华音霸凌过的事情。
最终——
这些事情,环环相扣,拔出萝卜带着泥。
最终,她只说,她是在小区附近被几个黄毛杀马特绑架的,因为她们想要对自己不轨,所以在挣扎之中被刀子划伤。
最终——
从母亲口中得知,事情的处理结果仅仅是那个团伙里的一个未成年杀马特被抓进看守所教育了几天,赔了自己5万块的医药费。
大一整整一年,她大部分时间都是长发遮面。在伤口还没有养好的时候,有个男生在她垂下头写作业时无意中看到了她常年用头发遮着的右眼旁的长得狰狞扭曲的刀疤,脱口而出——”你好恶心。“
她本身就不是什么擅长交往的类型。
长此以往,她在大学更是少与人接触。
自习室,教室,食堂三点一线。
整个大学一年级,她都没有交到什么朋友。
一连串的打击让她自卑,让她自我厌恶。
如果——
她从来没有对周谊有过一点点好感,是不是,就不会对他抱有期待,就不会受到伤害了?
如果,她一心一意喜欢李民,是不是,就不会遭受那些让她不断做噩梦的遭遇了?
一定是这样的。
这是上天对她三心二意,心猿意马的惩罚。
喜欢一个人,就应该一心一意。
因为她在喜欢李民的时候竟然移情别恋对周谊产生了好感,所以,她应该受到惩罚。
她开始努力的忘掉杨深,忘掉周谊,忘掉华音。
她要好好喜欢李民。
无论,李民怎么对她冷脸,她都义无反顾。
因为——
喜欢李民这件事,是安全的。
“如果我继续想三想四,我还是会受到惩罚的。
李民,是可以拯救我的人。
我自己在喜欢他的时候喜欢过别人,所以,不管他怎么拒绝我,都是可以理解的。
那不是他的错,是我自己不够好。”
她不断的这样自我暗示。
这样度过了灰暗的大一生活后,大二她开始借助医美手段修复自己脸上的伤疤。
渐渐的,她脸上的伤疤越来越淡。
直到——
光滑如新,再也看不出来。
任谁也看不出来,她的脸上,曾经有一个那样丑陋可怖的狰狞刀伤。
24岁的王悦畅看着电脑屏幕里显示的那一张张自己当初恐怖狰狞的照片。
手一抖,开始右键,删除。
连着删了几十张图后,她站起身。
这时,妈妈走了出来,手里还拿了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
“悦悦,我刚刚收拾那个咱们家的抽屉,收拾处你好多大学时候的学生证借书证什么的呢,你看看,留着做纪念——”
妈妈把卡片递给王悦畅。
王悦畅接过卡片。
借书证和学生证上的照片都是她大一入学时拍的。
偏分刘海。
右侧的刘海长到遮住了她的半张脸。
只有一只眼睛露在外面,神情也说不上多么喜悦,反而,有些清冷阴沉。
她想起拍照时候的场景。
高年级的负责拍照的学长对她要求的道:“哎,同学,你能不能把头发撩起来,把脸露出了啊?”
王悦畅摇摇头。
“你这样不行啊!!必须要把五官露出来啊,你这样,照片也没法过审啊!!!”
“对啊对啊,这么多人等着拍照呢,别耽误时间!!!”
”真是不理解这些杀马特,非得把脸挡一半才觉得好看。“
”人家这不是杀马特,这是cos贞子——“
在后面排队的同学叽叽喳喳起来。
因为她耽误了大家的拍照时间,所以,大家就开始窃窃私语的攻击她。
她们以为自己的声音很小。
其实,每一字每一句,王悦畅都清楚的听到了。
那一瞬间,她很无助。
无助到想哭。
可是,哭又怎样呢?
没有人会可怜她,可能,还会说她恶心,说她矫情。
她扯扯嘴角,想努力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
“学长,对不起,我的脸上——有道疤——”因为怕其他同学听到,她的声音越来越小。
“哦——,这样啊——“学长预算善解人意,“那就这样吧,到时候我和导员解释解释——”
就这样,她的入学照片全都是如贞子一样黑发遮住半张脸的形象。
回忆起记忆力的伤感处,不是有什么舒适体验的事情。
王悦畅用力掰断手中的卡片,卡片一分两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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