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楚歌穿了一身男装,漂亮,潇洒,利落,有生为帝姬的尊贵气场,也不乏怀春少女的旖旎情态。
宋楚歌心里有点紧张,虽然看上去沉着冷静,其实并没有什么把握。宋楚歌不确定谢怀瑾会是什么反应。
宋楚歌从谢怀瑾回京就暗自倾慕,大约满宫里的人都看出来了,所以父皇才会把她封于宣城。宣城公主啊,宋楚歌想,父皇应该也是同意的吧,所以今日冀奴才会过来。
宋楚歌设想过很多场面,却从没想过会是在众多上京子弟前,秦淮河上,一人一舟。
“今日何日兮?”宋楚歌以为自己很大声了,但散在风里,听在耳中,她自己都觉得声音太小了,如絮语一般。
宋楚歌看着谢怀瑾,浊世公子,翩翩少年,他们差了这许多年岁,又是这样的身份,可依旧君未娶,我未嫁,难道不是天定的缘分么。
就好像谢怀瑾一直在等着她一样。
谢怀瑾眼风扫过,能看见芦苇荡后面,是自家妹妹锦年含笑企盼,另一头是宋谌章与容昀低语偷笑。
面前,是少女殷殷切切的目光,谢怀瑾觉得宋楚歌紧张的手里的折扇都要掉了。
谢怀瑾笑了一下,既得帝姬如此垂顾,焉能辜负啊。
谢怀瑾轻跨一步上了小舟,宋楚歌略微晃了一下,很快扶住了,谢怀瑾心下有些遗憾,要是没有这么多人,他可以揽一下的。
谢怀瑾从袖中变出了一个桃木簪,抬手带在宋楚歌发间,“是此良辰,桃木有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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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和她们离得那么远,其实也就远远看个影,宋楚歌和谢怀瑾说些什么是听不见的。梁和想,一点没有看偶像剧的感觉,反而有些忧伤的浪漫,只有公主才有这样的底气啊,踏月乘舟来见心上人。
没有踏月,说错了,现在是白天。
反正就是那个意思,大家领会就得了,梁和这会儿比较低落。
夜路走多了会遇见鬼,又错了,没有夜路,现在是白天。
梁和固辞了谢锦年的邀约,一个人带着琥珀随处乱走。
梁和不想和人在一起,也不想回家,想一个人呆着,于是走着走着,就迷路了。
迷路是不可能迷路的,有琥珀小助手跟着呢。只是梁和自己不知道现在是走到哪里了而已。
建康那么大,她一点也不熟,不认识的地方多了去了。
梁和也不急,她知道有琥珀在呢,左右没人,这地方也不认识,梁和想,倒也好,是个清静所在。
像是专为她准备的一样,有点心想事成的欢快雀跃。
梁和这会儿一点也不担心那些有的没的,她离开大部队前有特意关注豫章郡王宋谌章,选了与宋谌章两个方向的路,碰不到的。
这要再碰到,那就真的是命了,梁和也不挣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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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承徵今天是来看女儿和野小子表白的,偷偷摸摸来的,因为之前他高冷地表示自己是绝对不会在意的,让你弟弟去掠阵就可以了。
当然谢怀瑾不算是野小子,但宋承徵还是后悔了一秒当年把谢怀瑾提回建康,委以重任。
宋承徵十六岁的时候有了长子谌祈,长女楚歌,转眼十四年,阿辞也有了心上人。宋承徵稍微觉得自己……是不是老了?
怎么可能,三十而立,自己还风华正茂呢,果然是当年为了先帝儿子女儿生的太早的缘故么。
宋承徵虽然是微服,还刻意低调了,但周围的守卫依旧是严密的。梁和会成为误打误撞的小白兔,纯是因为守卫的头头认识她。
上京子弟,不分男女,这位头头他都认得。
头头一开始第一反应是误会了,他以为梁和是送上门来的。不然,这地方偏僻,安静,好好一个小姑娘怎么非要往这边跑。
定国府出了一个梁贵妃,盛极一时,宠冠六宫,谁知道定国府怎么想的,是不是打算再来一个。
头头不太想恶了定国府,人家正鲜花烈火,上赶着巴结都来不及,自己干嘛挡路。何况真挡了,谁能记他的好,说不准皇帝也喜欢这小美人,哎呦呦这姑娘长的可真是好。又有定国公眼看就要领兵出征,没准皇帝也愿意把人家姑娘接近宫来呢。
都不好说,头头看两个小姑娘,心念一动就犹豫了一下没立刻让人拦。
不过一个转念,万一,万一出了事呢,万一后面那侍女是个刺客呢,放进来,之后出事谁赔他脑袋,不行不行。
其实头头会这么纠结最重要的是宋承徵今日出来前强调要勿扰,没于街头巷尾。这可太难了,搞不懂皇帝是想顺便体察一下民情呢,还是单纯出来散散心。
这皇帝身边儿大多是侍卫,但一路过来也不是没有真的百姓。这个度不好把握,大家都提着心,结果梁和闯进来了。
已经近到侍人长安远远能瞧见梁和的距离了,头头给长安打个眼色,意思是怎么办,要是不往里放他们就把人引走。
这种突发事件是御前这些人最烦的,偏偏也是最多的。长安模糊能看见小姑娘的影子,心里编排这姑娘是不是脑子不大好,这地方这么肃静看不出来有问题么,还往里闯,还往里闯。
长安一咂摸,皇帝刚才眼见心情是不大好,这会儿也不知道气顺下来没有,得了,人放进去,生死祸福可跟咱没关系,要是能替咱们挡个灾,您就是姑奶奶。
长安了解里面这位爷,不是个会和底下人翻旧账的,什么事过了气头就好了,但你非要在气头上招惹,嘿,这雷横竖得有人踩,您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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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和傻乎乎什么也不知道就被人放进去踩雷去了。
宋承徵的心情没有长安以为的那么糟,最多只是有些感慨,时光啊,岁月啊,这些悠长到虚无的东西。
宋承徵登基以来不能说事事顺意随心所欲,更多的时候是在妥协,这种妥协都是他做惯了的。
一直以来宋承徵几乎所有的精力都放在前朝,世家庶族,建康边关,这国家每天都有那么多大事小事等着他处理决断,后宫难免被一再冷落疏忽。
但这不代表宋承徵是个习惯委屈自己的人。
十多年前也是章台走马的五陵少年,肆意矜傲,天之骄子。宋承徵不是一开始就作为东宫储副培养的,所以他少年时候很是过了一段荒唐任性的时光。宋承徵曾经跟着容慕笑倚白马,看满楼红袖招,曾习书东楼,作画西阁,那时谁不知道广陵郡王宋承徵书画双绝风流无瑕,他娶卫王妃的时候春闺里不知多少梦断芳心碎。
如今后宫寂寞,说到底还是没有值得宋承徵留恋的人和事。前朝国事繁杂,宋承徵膝下两个嫡子,他没时间没精力也没心情成日往后宫跑,他不缺儿子,也不缺女人。
美色于他,从来唾手可得,太容易得到就没什么意思了。宋承徵这两年一直都被朝政这小妖精勾了魂,忽远忽近,让他欲罢不能。
宋承徵以为朝政比美人更有吸引力,原来只是没遇到真正合他心意的美人。
美人如名画,可遇不可求。在见到以前,宋承徵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最爱的什么样的姑娘,他也没兴趣慢慢遇慢慢选,一切随缘,于是乎,在将到生辰前,宋承徵遇到了画中的美人,梁和。
梁和回京不久,声名不显,宋承徵只知梁胥有女,爱如珍宝,至于这珍宝长什么样子,宋承徵是不知道的。
宋承徵不认识梁和,梁和也不认识宋承徵,但这都不要紧。
宋承徵心里喜欢想上前说几句话,梁和乍见男子退步就想走。
梁和有个不好的习惯一个人想事情时喜欢低头走路,要不是琥珀拉她梁和说不准就傻乎乎走到宋承徵跟前去了,哪像现在还隔着一段距离。
宋承徵之前思考人生的时候把人都打发走了,所以这一方小亭里看上去是只有宋承徵一个人的。
孤男寡女,晴天白日也不行啊,梁和停住脚步,飞快而含蓄地打量了宋承徵一眼。锦袍玉带,规规矩矩挺普通的世家子弟穿着,梁和眼力一般,反正是没看出什么。不过这人的气度放在那里,渊渟岳峙,悠闲自若,面上笑的倒是温和,梁和心下还是怯了。
建康这地方,王公子第无数,梁和又不认识几个人,谁知道对面什么来路,惹得起惹不起另说,总之是没必要招惹的,不然一不小心传出去,头一个妨碍的还是她的名声。
小姑娘想走啊,不出意料,宋承徵虽自认不是大灰狼,但乖乖女都该这样,没毛病。
若是一般宋承徵也就直接放人走了,奈何今日他有闲有心情,开口就把人叫住了。
梁和没法子,只好停下,敛衽一礼,头不动,肩不晃,裙裾不摇,是宋承徵看惯了的极标准的礼数,行云流水赏心悦目。
如今世家子弟虽不傅粉涂朱,但一个保养的比一个好,轻易看不出年岁。梁和心里估摸了一下,没估出对面这人多大年纪,有心再扫一眼,但想想以自己的本事,再扫多少人大约也是看不出来的,心里泄了气,转头抛开了,便打起精神应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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