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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客列传之执手难离》第5章 悲白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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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枢,深山枢居。

谁能想到,叛出天枢的钟堃仪及十万大军就隐秘在天枢王宫后方深山里。

此时,这一片清雅脱俗的碧绿竹林,遍地尸体,血流成河。宛若一个修罗场。

钟堃仪持剑单膝跪地,眼神阴羁盯着眼前一身黑衣庚辰,自嘲一笑,枉他习武数年,在他手下却也过不了十招。

庚辰抱剑立在钟堃仪身前,除了眉间有些许倦怠,身上的几处小伤倒也没有大碍。

他揉揉眉心望向东方天际的一抹亮光,皱了皱眉:“胜败已定,仲君还要做无力抵抗么。”此战已持续一天一夜,且不说计策谋略,单是人数,庚辰就已经压制住钟堃仪。

此时,钟堃仪的死伤皆有,有的投降,剩下少数也都军心不稳,不足为患。

看着沉默不语的钟堃仪向来稳重的庚辰眉目间闪过一丝烦躁:“仲君,黎主吩咐我不得伤你性命。还望仲君早做决断,别让活着的将士白死。我也好复命。”

想到马上就可以回瑶光见到黎主,少年眉眼弯弯尽是笑意,他已经许久不曾见过黎主了……

钟堃仪耸下肩膀,声音无力:“将士们……住手吧……”

随后看向庚辰“哈哈哈!”放声大笑,他撑着剑摇摇晃晃的站起来,眼里像是粹了毒,讽刺的盯着庚辰:“怎么,想着回去跟你的主子复命?可惜啊,你怕是见不到他了。”

庚辰眸光锐利,心头没由来的一慌:“你什么意思!”

“今日天权大军压境,可你们瑶光却几乎倾巢出动,围剿我……”

庚辰不甚在意:“执明国主跟王上情意深厚,一点误会,说清就好,不会大动干戈!”

钟堃仪笑容宛如天际凉月,似暖却透出无尽凉薄:“此役,慕容黎定命丧挚友之手!”

言语中的斩钉截铁让庚辰有些慌,忽视了钟堃仪眸中算计。

“啪!啪!啪!”拍手的声音自林中传来,惊起未离巢的孤鸟。

黑色披风的少年自林中走出,身后跟着方夜。清晨的第一束阳光照在少年身上,像是镀了一层金光。

他微微低着头,宽大的帽子遮住所有情绪,话语出口间却是寒冰乍现:“仲大人,输赢已定,生死已分。还是不忘算计,本王实在佩服。”

钟堃仪勾唇浅笑:“呵!本想等到他方寸大乱时杀了他,具时军心不稳,仲某倒有几分活路可寻,你来的还真不是时候……执明国主!”

“呵呵呵!”执明低笑,抬头间帽子滑落,露出满头白发,触目惊心。

望着前方少年,方夜回想昨夜他跟萧然推门而入的那一刻,红衫少年静静趴在执明肩头,他就静静抱着慕容黎,神色无悲无喜,口中低喃:“阿离,你别怕……”头顶黑发竟寸寸变白。

一夜白发,究竟是有多大的悲痛……

钟堃仪微怔片刻,轻问:“慕容黎死了。”

执明淡淡点了点头:“嗯”

“哈哈哈!”听到回答,钟堃仪似是乐极了,笑的腰都直不起来。

庚辰满眼不可置信:“什么!你……真的杀了黎主……”手中长剑指向执明,执明望着看着利刃,脸上无波无澜:“是,我杀了他。”

庚辰怒极,方夜却挡在执明身前:“庚辰,住手!这是黎主的选择!”

庚辰剑尖直颤,沉痛,惶恐就那么涌上眼眸,他无力放下长剑,佝偻着身子上马奔向瑶光。

方夜想拦,执明却挥了挥手:“让他去吧……”

“哈哈哈哈!咳咳咳!”钟堃仪还在笑,用力过甚牵动肺腑,咳嗽不已。抬眸看着满头白发的执明,钟堃仪口中直呼:“痛快!痛快!”

此生仇敌死了,应该是痛快的,可为什么会有泪水砸落。

执明转身,轻声吩咐:“带回瑶光。其余部下,不愿投诚的杀了吧……”

瑶光地牢。

钟堃仪静坐破败木桌前,执明立在牢门口,看着手中信封轻轻抚着上面“仲君亲启”的字迹,而后轻轻放在钟堃仪面前:“阿离给你的。”

看着沉默寡言的男子,钟堃仪轻轻打开信封,瘦劲清峻的字迹映入眼帘。

“见字入面,仲君亲启。

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慕容怕是不在人世了。对仲君的印象一直停在天玑大典归途中的那个雨夜。少年眉眼和煦,虽处处受制于人,却还是给了慕容一个避雨之所,慕容内心感激。可立场不同,慕容深背家国仇恨,终是算计天枢,乱世天下,本无对错,后你对我诸多算计,也情有可原。站在家国天下,慕容不曾做错,也不曾后悔。可站在江湖道义,慕容终是有愧你跟公孙,此债,黄泉路上,慕容定当赔罪。仲君好走……”

纸张无声滑落,钟堃仪笑容坦荡。如此,他能说什么,乱世天下,怎论对错。罢了……他输了……

端起面前酒盏,轻轻晃动:“骆珉他……”

执明走出牢房,双手背在身后,轻声细语间如利刃出鞘,寒冷逼人:“若不是阿离请求让你死在“黄粱之下”你以为你会有这么痛快的死法。这是我最大的仁慈”说完大步离开。

钟堃仪仰头喝下毒酒,轻轻叹了口气,此生他所欠之人,也是太多啊……

这乱世,葬送了太多英雄豪杰……

瑶光,慕容黎寝宫。

执明静静在整理慕容黎的遗物,从地牢出来,方夜便把慕容黎留下的盒子给了他,他把装有慕容黎遗物的那个打开,里面只有一个精致的坛子,三副字画,一个玉佩,一只血玉发簪。

他轻轻拿出白色暗纹的瓷坛问道“这是什么。”

方夜眸色浓郁暗沉:“那是……阿煦公子的公子的骨灰……”

他看到执明猛的一颤,小心将坛子放回盒子里,低眸不语,随后摊开那三副画卷,一副画中慕容黎一身粉白衣衫,回眸微笑,眉目间尽是少年纯真,是他不曾见过的模样。画上落款是一个“煦”字。

一副是他送的,一身红衣的慕容黎,是画师画的,却被他逼迫着在落款处写下了“执明”二字。

另一副是位蓝衫少年,手里捧着一本书,面容清秀,眉目带着几分病气,温吞的笑着。他抚摸着落款上慕容黎三字轻声问:“这……就是阿煦么?”

“是。”方夜淡淡答道。

执明深吸一口气,冷气入肺,呼吸都带着淡淡的疼,他将东西收入盒子,打开另一个盒子,细看,双手竟微微颤抖。

盒内放着一套黑红交错的华服,几副画像,一本册厚厚子,还有……一封书信……

执明痛的双唇直哆嗦,他微张着嘴,把哽咽压在咽喉深处。打开信封,似乎看到那个清冷男子伏在书案前认真的样子。

“见字如面,吾王亲启:

王上,如今乱世刚定,各国都不稳定,王上行事万万小心。

开阳佐奕不会就此安分,可开阳已经俯首称臣,贸然除去,怕是会落人口实,王上小心盯着就好。

钟堃仪一党是大患,还望王上狠心除去。

玉衡自亡国便沉寂,但我觉得他们不会善罢甘休,多年蛰伏,所图之事必然不小,可也莫要打草惊蛇,派出士兵乔装成商人潜伏玉衡境内就好。

自古各国门阀世家都握着一个国家的命脉,若他们一心为国所图也罢,偏偏他们贪念甚重,将自己的利益放在国家之上,天枢孟章王有宏图远略,却在苏庆那帮门阀世族压制下寸步难行,天玑王蹇斌身边更是有战神齐之侃,却也处处受制于天玑国师,所以王上千万重视。不过此事不急,如今天下刚定,他们怕是也不敢兴风作浪,逼得他们狗急跳墙反而不好,此事还要徐徐图之。

具体做法,我都写在安邦册内,《安邦册》是我耗尽毕生心血所撰,能让王上处理国事轻松些。

那些画是我闲来无事所绘,希望能如王上的眼,那套朝服是我设计的,希望王上日后穿着它上朝,很抱歉,没能看着你君临天下,很遗憾,没能陪你看万千繁华。

叮咛嘱咐,千言万语道不尽。王上日后莫要在任性,还有……注意身体。珍重,再见。

阿离绝笔。”

有泪砸在宣纸上,字迹层层晕染,轻轻背过身,一国之君的脆弱狼狈,不是他能直视的。

执明靠在椅背上,仰头将泪水逼回眼眶,心头一片麻木,阿离字句间皆是为他着想,可是阿离啊……没你……该如何珍重……

庚辰萧然二人去处理明日慕容黎出殡之事,室内只有方夜执明二人,已近黄昏,室内暗沉,未点烛火,触目一片凄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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