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云谷，这是一个很美的名字。

它位于百山帝国的边界地带，离百山帝都不远。

之所以叫这个名字，是因为当年百山帝都皇室，曾有一位大能飞升上界之时不幸仙陨于这座山谷。

恰巧，那位大能平日里甚喜白衣，他仙陨时从九重天坠下云端更如同白云落入山谷。

他飞升之时天雷大作，百鸟齐鸣。围观者感慨天兆的奥妙与那位大能的惊才绝艳，为了悼念他，便给了这座山谷一个名字：

落云谷。

落云谷也是百山帝国灵气最充足的地方之一，许多百山帝都豪门贵族会把自家的子女送往落云谷历练。

这里也因此有了更多的传说。

是夜，落云谷里宁静得能听见不远处的江涛拍打绝壁，能接着萤火虫的灯光勉强看清秋风吹拂泛黄的树叶，婆娑迷蒙。

“潇潇，到了……”

“嘶——怎的，这么快就想要杀了本座，取而代之？这还没留什么遗嘱给你呢潇潇，你杀了我也分不到万古楼。”

红色的身影像是蝴蝶一般从空中翩翩落地。而落潇潇的脚一踏上草地，便狠狠地踹了身后一脚，挣脱开那人搂在自己腰上的手。

“哗”的一下，她扯下他丝绸制的红色眼布，那一双血红如血色深渊的眼，正温柔地看着她，似秋水似烟波。

她瞪着他，腰上那种异性带来的怪异触感，让她不爽，让她脸上发燥。

自从认识这人之后，什么逾矩的事情，她居然都、都……

陌上易凉看起来倒是很坦然。他当然不会因为落潇潇那软绵绵地一脚真的感到不适，他一只调笑着看着她，眼里带着戏谑。

她的脸上泛上一层浅浅的红晕：

“看看看……别看了！”

要叫她骂人，她这会儿还真骂不出来。

这该死的女人性格，她当初怎么就学了些闺中小姐的仪态呢？每次想要骂人，出口都没几句脏话。

“为什么不看？”

媳妇儿这么好看，为什么不看？穿了衣服好看，不穿……

陌上易凉眼底的笑意更甚：

“潇潇，这里，不熟悉吗？”

“熟悉。”

这怎么不熟悉了，我当初打破空间壁垒打开空间节点的时候就倒霉催了，开到下界居然还遇到你这种魔鬼！

“那个空间节点呢？你不会想要直接把我带回上界吧？就我现在的肉身强度而言，一进去可就成粉末了。”

“空间节点？我走过的地方，可不能让那群老家伙瞧见。”

陌上易凉笑着摇了摇头。

“那你带我来……”

“潇丫头，你知道下界的界河在哪儿吗？”

耳边有江涛声。

落潇潇顿时明白了。

真是想不到，下界的界河居然会在百山帝国这样的地方。而且还是修炼者常常会经过的，一条壮阔却又从不会让人觉得半分奇怪的江流。

上天多的是鬼斧神工，也不差这一条河。

“潇潇，你听说过落云谷的故事吗？”

他问道。

落潇潇点了点头，这些她在万古楼里早就听那些来来往往的茶客说腻歪了。

陌上易凉向前走去，落潇潇跟着他的步伐也顺着去了，江涛声伴随着他的步伐越来越大，也越来越使人震撼。

“那名飞升者，之所以会失败，究其原因，其实是界河在上下界中起到独一无二的连接作用。从界河飞升，就好比是考试打小抄，想要避过天劫走向仙境。”

“哪儿有那等好事。”

“是啊，所以自九千年前开始，天道殿就公布了规矩，任何人历劫，只能靠自己减弱或者抗衡天劫的力量，决不允许使用任何手段蒙蔽天道之眼。”

“界河，当初设立的目的一是为了分清不同世界的空间层次，二是为了让一些飞升的达官显贵们避开天劫。规矩一出，界河也因此被人们荒废掉。”

陌上易凉的话音刚落，拨开层层的树枝，一条澎湃汹涌到甚至让人感到脊背发凉的大江就此呈现在脚下。

落潇潇低头看去，悬崖之下，江水之甚，不愧为“界河”，又出人意料。

她本以为，远在传说之中，会有许多奇异之处。

她问：“可你既然讲了这么多，那么，这界河定然还有一个与众不同的地方。”

“聪慧。界河设立之初，空间节点并没有适用于你之前所用的法术玉简之中，只有到圣境才能勉强进行短距离的空间跨越……”

“所以界河，是用来跨越各个大小世界的。”

“是。”

他点头。

“你要走了？”

“也是。”

他也点了点头，可是这一个动作在落潇潇眼里却比刚才那个更久。

她红袖下的拳暗暗捏紧，眉头已经不知不觉地紧蹙。

涛声阵阵，秋风含量，波涛汹涌的江水即使到了夜晚也不肯停歇。月儿一片芳心都照进了江水，可是江水比人更狠心，将水中的玉壁荡起——

支离破碎。

她能说什么呢，她该说什么？她有什么立场？这么多天以来她对他做错那么多，甚至刚才还拳打脚踢。

我还真是造作。

落潇潇嗫嚅着嘴唇，她想要说些什么，她想要告诉陌上易凉其实她心里还有那么一份不舍得。可是过了好半晌她也只能找回自己的声音。

她也只能问：

“多久走？”

“少则一月，多则三月。”

那三个月再走，好不好？这样的话，我兴许还能和你，一起看一场下界的雪。

上界，四季如春，是没有雪的。

他看着她，他分明也从她的眼里看出了什么，他甚至也觉得她是不舍得的。他只能这么说：

“潇潇，我之前说的话，你愿意信我吗？”

“陌上易凉，你这算是苦肉计吗？”

“可是丫头，你知道的，你应该知道的！上界皆知陌上星君洁身自好。如果要算上万古楼主，那我的名声在遇到你之前也绝对与’情’之一字扯不上半分关系。潇潇，我既然说……”

“陌上易凉，其实说到底，并不是你的问题。是我的，”她看着陌上易凉，她的眼睛是莹绿色的，明明应该是灵动而欢快的，可却总是染着一抹浅浅的凄凉，“是我放不下风家，放不下风逸带来的那些东西，是我不敢去接受你，与你有什么关系。”

“潇潇……”

“如果你我二人之间有错的话，便当是我的错好了。”

“你没错。”

别再说了，我不想再看到你哭了。

“我有错。陌上易凉，”她仍旧是看着他的，不曾挪开一分目光：

“我居然真的爱上你。可是你我之间明明不应当有半分瓜葛，明明你我之间没什么可爱的！”

明明，我应该一辈子仇恨缠身，孑然一身；你应该继续你的荣华锦绣，富贵前程。

可是你居然爱上了我，而我居然为此沉沦。

“潇潇，不管你怎么说，我都还是继续爱你。”

这不是固执，这只是难以自拔，这只是情之至深

他喜欢他的眼睛，喜欢她的红衣，尽管她知道在她眼里这一身红衣的意味是复仇与痛苦。

可偏偏是这样浴鲜血新生的她，让他看到鲜活的蜕变，让他有机会将她破碎的心挽救，让他彻彻底底地堕落在她并不温柔的温柔乡。

“潇潇，不管多久，我爱你，我也会继续等你。”。

他伸出手，揽住她的腰际，这一次，她没有任何的抗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