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再没有人开口,快速的身法中,空气沉闷凝滞,吴半中更是紧皱眉头,手中弹射出信号,直飞上半空。
那烟雾,腾在空中,炸开半边的火光,凝结久久不散。
当城西一座草房篱笆在眼前出现的时候,风中也晃出了淡淡的血腥气,由远而近的飘到众人鼻端。
脚步,不由的慢了,神色却更加的严肃。
安静,死一般的安静。
阳光斜照,血似的颜色。
吴半中人在空中,一声大吼,“老乞丐的徒子徒孙,赶紧给我出来。”
回应,风声呼呼,屋顶上的茅草飘飘落落,掉在他们脚边。
人影落下,吴半中的脸色已彻底变了,房门上几个不起眼的刻印分明在告诉他,这里有丐帮弟子驻扎,而此刻却没有半个声音回应,也没有任何气息。
房门,吱吱嘎嘎的摇着,一声,一声……
所有人的脸上,都浮现出惨色。
停下脚步,单解衣看着身边的楼倾岄,“你还是不要进去了吧?”
俊俏公子的脸,也好不到哪去,深深的几口吸气后,他反手握上单解衣的手,挤出个笑容,“若是把我丢外面,为人抓了杀了,可怎么办?”
他的手心有凉凉的汗,手指也轻微的颤抖,可还是坚定的握上了她的掌心。
不会再有埋伏,没有人傻到此刻还去埋伏这一群武林高手,但是这个借口,她接受了。
“若是害怕,一会莫看。”她牵着他的手,迈步走入了草屋间。
前院,干净整洁,新砍下的柴火堆在墙角晒着,码放的整整齐齐,后院升着袅袅的炊烟。一切看上去都那么平静,若不是那从后院传来的浓烈的血腥气,只会让人觉得普通的日子,农户中的人正做着饭,享受着风和日丽的美好生活。
后院,丐帮弟子平静的躺在地上,没有挣扎没有痛苦,也没有任何打斗的痕迹,平静的就像是睡着了,颈项间红痕清晰,艳丽染满整个后院。
房中,一名年约四十左右的男子趴伏在地,农人的装束布衣平常,应该就是丐帮弟子口中的尹府昔日家丁。
他的身边,老者伏在案上,也早没了气息,手中一只狼豪上粉彩未干透,脸上的表情毫无痛苦,也是一击毙命。
“好快的剑。”有人喃喃道,“一击毙命,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十余丐帮弟子,竟然无一人能够反应。”
“只可惜……”灵虚叹了口气,“画像为人拿走了,这杀人的凶手,只怕也是当年灭尹家满门的人。”
吴半中须发皆张,目恣欲裂,手掌紧紧握成拳,“我若不报此仇,何颜面面对我十万帮众?”
了凡低声念着往生咒,灵虚叹息连连。
黑白两道联手,无数高手在场,竟然被人如此摆弄了一道,还不知对手是谁。
单解衣的声音轻吐,“唯一能证明的,就是当年尹府的血案不是盗匪抢劫,而是江湖中人为了‘桃花琴’下的手,怕我们调查出真相,才有了今日的杀人灭口。”
“好厉害的武功。”李端表情肃穆,竟也出奇的开口了,“一剑封喉。”
“未必。”单解衣看着伤口,“李掌门,若你是凶手,拥有这般身手,你会攻击哪里?”
李端皱着眉头,僵硬的脸上肌肉颤了颤,“我会攻击心脏,入肌三分,足矣。”
单解衣点头,目光中也是一片赞同,“我也不喜欢这么长的伤口,血溅出来,脏了衣服很难处理。”
她没有找‘少林’‘武当’的掌门去讨论这个话题,只有杀人的人,才懂杀人的技巧,李端显然是个好对象。
“浪费力气的事我不做。”李端双唇下拉,面容紧绷。
“您不觉得对方的剑有问题吗?”她蹲下身体,目光在地上人伤口上来回的巡视着。
“很细,比一般的剑细。”李端极少说这么多话,有些不耐。
“真的是剑吗?”她的手指在肌肤上点着,“即使是高手,也是入剑深,中间平缓,最后虚竭,肌肤的裂开方向朝着施力的方向,您看这是吗?”
李端眉头跳了下,一言不发的蹲下身体,仔仔细细的看着,随后默默的站起身,“不是剑。”
没错,不是剑,因为每一处的伤口都是整整齐齐的力道,中间犹重些,伤口肌肤稍稍内陷,这绝不是普通剑能造成的伤痕,至于是什么,她也不知道。
“可惜,真可惜了。”房内的叹息声,吸引了他们的注意力。
谷南暄站在桌边,盯着桌子上的纸,连连摇头。
最上面的画已经不知所踪,只留下点点残留的粉彩痕迹,印在纸上,凌乱。
谷南暄摇摇头,“这画已上了色,显然即将完成,若是我们早到一步,只怕就能看到凶手的面目了。”
一切都是若是,一切都是只怕,所有的结局只能是惋惜。
“谷先生。”吴半中冲着谷南暄重重一抱拳,“您是江湖上有名的丹青妙手,不知道这残留的印记,能否复原?”
“不能。”谷南暄毫不犹豫的开口,“这是墨迹晕染后的残留,根本不知道细笔勾描的样子,完全不可能。”
“老叫化求您!”吴半中重重的恳切声,换来谷南暄脸上的无奈。
“尽力而为吧。”这答应,应的十分勉强,不是推辞,只怕是真的无能为力。
这一夜,城中分外安静,只是这安静中,透着一股肃杀的气息,往日连夜的狗吠声都不再闻。
镜中的人影在火光下摇曳,铜镜掩盖了俊美男子脸上的惨白,却掩不去眉头间深锁的愁绪,手指抚过身边的琴,噌的一声,手指崩裂了一根弦,雪白的指尖沁出一滴艳红。
血,顺着指尖滑下,浅浅滴在他的青衫上,两色交融,黑褐色。
“如果,我没弹过这曲子,会不会不一样?”
“不会。”她拢着他的掌心,舌尖滑过他的指尖,将那艳红含入,“有野心的人,纵然没有你这引子,也不会蛰伏太久,唯一能做的,就是将这幕后黑手揪出来,方能还这江湖太平。”
他眉宇间的愁绪微展,喃喃的声音仿佛是在说给自己听,“还这江湖太平,江湖何曾太平?”
“解衣。”他忽的抬起头,一双眼睛闪闪亮亮的,“带我出去好吗?”
“你想去哪?”她的声音未有半分意外悸动,只是平静的取过棉布沾了些药,裹上他的手指。
“我想放舟江中,感受那清粼粼的水汽沾染身体清凉。”他静静的望着她的动作,唇角勾起浅浅的微笑,“舟到哪,我们便在哪登岸,摘些山野蘑菇,为你做饭?”
“你不要他们的保护了?”
他眼波清清,“我只要你。”
“那便走吧。”她推开窗,月色正亮,挽上他的手臂,翩跹在风中。
一点竹蒿带起水滴一串,在江岸边留下一个又一个的圆圈,将小舟飘飘荡荡的推向江中,红色的灯笼闪闪烁烁,摇曳着柔媚的风情。
紫衫女子站在船头,风将她华丽的裙装吹起,似要将她带入这水光潋滟的月光下,青衫男子坐在舷边,双足浸在水中,侧脸望着女子点蒿的动作,温柔含笑。
“江水寒,江雾重,玩一会就算了。”她望着他的开心,开口。
江面宽阔,声音入风中,远远的回荡,很有一人独霸万里江山的感觉。
他抬起双足,水滴滴的踩在舷边,湿了青衫也懒管,“有没有人说你很温柔?”
单解衣错愕了下,笑容展开,“有吗?”
“你从未拒绝我的任何要求。”他踩着船边,就这么赤足站在她的身后,双手将她揽入怀中,“无论我说什么,你通常都是好。”
放下手中竹蒿,由他抱着,两人迎风而立,相拥月下,更似画中美景。
“那是因为你随性,而我也随性。”单解衣靠着他的肩头,嗅着他身上淡淡的檀香,“我不是温柔,只是懒。”
“你会抓鱼么?”他的脑袋支在她的肩头,好奇的眼神盯着黑漆漆的江面。
她发现,每当他露出这种眼神的时候,那双新月般的双瞳分外明亮,让他整个人看上去无辜中透着几分纯净,完全不似平日里魅惑深邃。
“会啊。”手扬起,一道劲风射入手中,扬起了水波层层,打上船头,而她的人影已在轻笑间从他的怀中消失,翩然站在船篷上。
“哗啦……”一层江水打下,将那可怜的船头人从头浇到脚,一尾青鱼取代了她刚才的位置,在男子的怀中用力的扭动着身躯。
“呀!”可怜的男子,衣衫全湿紧紧的贴在身上,长发滴答着水珠,脚下一滑摔坐在地,用力的压制着怀里挣扎的鱼,狼狈无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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