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鼎四年盛夏,含凉殿。
酷暑炎炎,午后急雨倾盆落下,如大珠小珠,缀起满庭水花。远山烟雾缭绕,天际处竟显出半壁醇蓝之色,至纯至净,令人心旷神怡。忽有脚步声纷沓作响,眼见数名宫人转过月洞门,从雨中飞奔而至。兰烬手中端着主子要吃的数样素食,伫立而望。
黑袍飞舞,宫人已近在眼前。只一名领头的太监拾阶而上,其他宫人依旧站在雨里。太监略略弯了弯腰,便算是行过礼了。
他道:“兰烬姑姑,王妃娘娘可歇息了?”
兰烬眉梢微挑,将手中食盘递与小宫女,慢里斯条的拂去袖摆处的水珠,方回礼道:“原是官大人亲至,实在有失远迎。王妃娘娘早已歇息了,您可有事吩咐?”
官二往食盘处睨了一眼,知是兰烬故意刁难。若是平日,他必不会忍辱退让,一个冷宫王妃的丫头,于他而言,比踩死一只蚂蚁还要容易。
但今日...
官二浮起谄媚的笑脸,细声细语道:“不知兰烬姑姑可有听闻,三殿下今日要驾临含凉殿,所以奴才过来瞧瞧,王妃娘娘是否要添什么,免得三殿下觉得奴才们伺候得不利落。”
兰烬“呸”了一声,正欲说话,不料屋中有声传来,怠倦道:“官大人尽可安心,三王子早有下令,今生今世再不想见到我。”稍顿,人已从银丝竹帘后出来,语调清脆道:“你们不如去南边院子里照拂照拂昭训娘娘,她年轻貌美,又是辽国的小公主,你家主子一时又挂念起她了,也说不定。”
官二已有小半年未见过三王妃,他大步上前,行了跪拜礼,起身时,方敢抬头看了一眼。只见三王妃满头青丝束在脑后,裹着一身缥碧色长纱裙,手中摇着小檀木仕女图圆扇,朱钗尽褪,未沾脂粉,妆扮竟不及宫女兰烬鲜艳。
他低眉顺眼道:“王妃有所不知,三殿下年前出征,半月内,已一举攻破辽国都城润州,将辽国并入了咱们大庄国土,想来不会再施恩昭训娘娘...”
三王妃似乎吃了大惊,腿上一软,几欲跌倒。
兰烬连忙搀扶,轻声道:“主子,您没事吧?”三王妃紧紧的攒住她的手臂,半响都不言语。直到天边一声闷雷,雨声倏然变大,三王妃才冷冷道:“我病了,谁也不见。”
官二还要进言,三王妃却已转身,骤然大发雷霆,道:“滚!”
含凉殿乃大庄三王子别苑,住的都是失宠妾室,或与大庄国联姻的亡国公主。三王妃于去年春时搬入,在西小院里住了整整一年多,从未有人见她发过脾气,也从未见她发号施令。如此忽而怒斥,倒叫人心惊胆颤。官二一时畏惧,只好先领着宫人退下。
雨越下越大,淳淳如幕,花荫随风雨凋谢,满池红白碎瓣。
至傍晚,雨歇风停,天空一片澄净。太监的传唱声飞扬至含凉殿的每一个角角落落,盈盈绕绕道:“三殿下驾到...三殿下驾到...三殿下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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