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笙璇本想着带小孩出了沙漠去最近的客栈休整一番,如果再能洗个澡就更好了。
等她收拾好东西,刚把手伸向小孩打算抱起他,冷不防被小孩躲开了去。
小孩摇了摇头退后了两步拒绝了笙璇的帮忙,一个人深一步浅一步在沙漠中走去。
笙璇亦步亦趋跟上前面的小孩,再度恨恨踢着脚边的沙子,本来都赌气不想管他了,可看他走路的样子实在不放心。
沙漠昼夜温差极大,晚间还是冰冷刺骨的寒风冻彻肌理,临近午时早已烈日当空,汗出层层。高温将脚下的沙砾烘烤得炽热无比,一阵阵水汽蒸腾而起,袅袅而上,勾勒出昏昏沉沉的光晕。
即使是身强力壮的人在这样的环境下也早已体力不支告饶,更何况受伤未愈的孩童。小孩早已汗如雨下,打湿了整个后脊,在沙地上留下的脚印越来越深,可依旧缓慢前行,不发一言,连示弱的眼神都不打算给一个。
笙璇小心跟在小孩后面暗暗抱怨,本想等小孩回头求自己抱他,哪想到这孩子脾气犟成这样,她自恃有灵力护身都快热得受不了了。
眼看小孩摇摇晃晃要摔倒的样子,她也不管小孩的抗议自己倒贴上前,脸面也舍弃了大步抱起小孩就走。
小孩被笙璇这一举动吓了一跳,本能挣扎,这次却小心地没让指甲抓伤了身前的人,他记得那晚抓伤了这个人,指甲刺入皮肉,血腥充斥鼻翼,那样血淋淋的触感挥之不去。
笙璇一手环紧了小孩,一手啪得打在小孩屁股上阻止他乱动摔下去,不耐道:“乖乖别动了哦,照你那速度我们两天两夜也走不出去。”
明明打得不重,小孩却似被打蒙了一般,万年不变的面瘫脸难得红了红,脸埋入笙璇的肩上,嘴里低低呢喃:“他们都说我是妖孽,你为什么不怕我呢?”
笙璇却是听到了小孩的呢喃,不屑道:“有什么好怕的,那兔子还是红眼睛呢,你敢说兔子不可爱么!”
小孩张了张开口,无力反驳,手抓住笙璇的衣领真的乖乖一动也不动了。
心道他长那么大,什么地方都被人打过,却还从未有人这么亲昵地打过自己屁股,他已经十三岁了,可不是七八岁还要人抱的小孩子了。
笙璇正为小孩难得的乖顺而暗自得意,这时一直躲在她怀里睡觉的小白探出脑袋翁声翁气问道:“小璇,都走了这么久了,我都睡完一轮了,我们什么时候才能走出去啊。”
笙璇额头青筋跳了又跳,她劝自己要心平气和,和一只命器计较,特别是一只懒惰成性的命器计较是没有前途的。
小白却是四周望了望,末了很是不满道:“小璇你是不是偷懒了,为什么四周还是有那么多沙子,要是换成我,我们早就飞到客栈里洗完澡了!”
笙璇手掌握拳,终是没忍住一把将躲在自己衣衫里的小白抽了出来甩了出去吼道:“还不都怨你,说什么今天风沙太大死也不要飞行,我看你就是不想弄脏自己!”
“咦咦,外面好多沙子啊!好脏啊!小白不要待在这里呀!”小白一离开笙璇怀里立马蹦跳起来,箭一般冲向笙璇,却在半路急急刹车。
小白飞上飞下,围着笙璇转了几个圈疑惑开口,“哎哎,小璇小璇,我觉得不对啊,你有没有闻到很重很重的妖气。”
笙璇没好气回道:“哪有什么味道,风沙那么大我都没法呼吸了,你确定不是你自己身上的味道。”
可只是说话间的功夫她觉得四周的黄沙似乎更密集了一些,怀里小孩呼吸困难的喘息声也更重了些,笙璇只好先撕了自己的衣服打了个结蒙住小孩的口鼻,这美美的小脸可要先保护好。
“怎么可能是小白啊!小白才不是妖怪!”小白辩解,随即又仔细闻了闻惊道:“这浓浓土腥味的气息,是……是黄沙妖,闻着味道不下十几只。”
“你说什么!”笙璇四下里望着,果然在黄沙深处看见了一双双幽红怨气的眼睛,一圈圈气流正在远处聚集,滚滚黄沙浩浩荡荡翻滚着,她顿时悲愤了。
“我这是得多倒霉,好不容易下次山竟然遇上成群的黄沙妖。”笙璇欲哭无泪,怪不得她总觉得从刚刚开始他们就在原地兜圈,黄沙妖摆出的黄沙阵,走不走的出去暂且不说,十几只黄沙妖岂不是有十几阵沙暴,等会沙暴一起袭来非把他们活埋了不成。
笙璇郁闷地抱紧怀里的小孩很不解喃喃自问:“话说黄沙怪不是很温和的妖怪吗?怎么会无缘无故围攻人啊!”
“就是……就是说啊。”小白诺诺开口应道,心虚移开眼睛。
笙璇看小白这不正常的心虚样,忽然想通了什么对小白怒吼道:“小白是不是你又做了什么好事!”她早该想到的,本来的烈日高阳,从小白一出来就变天,到现在周围的风沙一下子狂暴了许多,周围的怨气浓厚得连她也感觉到了。
“呵呵……也……也没做什么好事啦,小璇别生气么。”小白赶紧讨饶道。
“没做什么!那你手上这是什么!”小白意识到不对刚要卷起身体将手往后藏,笙璇已经眼疾手快扯下它手上捂着的一朵淡绿色的五瓣荷花。花瓣鲜嫩饱满,花香四溢,花朵中央似乎盛满了清澈的湖水,一点一涟漪,这怎么也不像能开在沙漠中的花,可笙璇拿着它脸色发青,气得手抖动不已。
“淡绿色的荷花!小白你竟然敢拔了沙漠的绿洲花,你知不知道这花是沙漠里所有绿洲的源泉啊!你敢带走它,别说是黄沙妖了,就是沙漠里所有妖怪都来追杀你我都不奇怪!”笙璇圆目怒睁,恨铁不成钢拉扯着小白的身体,恨不得给它塞个脑子进去。她就觉得身后凉嗖嗖的,毛骨悚然,敢情整个沙漠的妖怪都盯着他们那。
小白赶紧呼痛解释道:“呜呜……痛啊,小璇别扯了啦,我就是看着这花灵气充裕好像很补的样子,这才摘了想给小孩补补身体么,你看他那么瘦等会儿该被风吹跑了。”
“补什么补,绿洲花里面除了水还是水,你这是想拿水撑死他吗!”为什么师姐的命器又高贵又美丽,她的命器就这么蠢啊!笙璇悲伤地只想原地画圈圈。
小白听了一声不吭,认真低头忏悔,而后忏悔着忏悔着一不小心又一点危机意识也没,竟然安心睡着了。
“哎~”笙璇原地蹲坐下来,将小孩置于膝上,已经被小白气得连脾气都没有了。
而小孩自从笙璇让他别乱动后就一直默默无言待在笙璇怀里,被笙璇放下来竟然一反常态,主动伸手环住了笙璇的脖子,此刻红瞳一瞬不瞬,凝视着笙璇身后。
从这样的位置很容易就看清了从远处紧逼而来的数十重沙暴,他甚至已经能听清沙砾之间摩擦着,碰撞着的声音,滚滚沙尘夹带着重重怒意席卷而来,越逼越近。
笙璇以为小孩害怕,抱紧了怀里柔软的身子,轻拍安慰,她是不要紧,这孩子可得不能出什么事。
猝不及防的,一直乖顺的小孩突然抢过了她手里握着的绿洲花,一下子跳离了她的怀抱,以迅雷之势跑往另一个方向。
一切只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而同一时刻即将到达的沙暴跟着也换了方向,向着小孩奔跑的方向直直逼来。
小孩手握紧绿洲花,使出全力奔跑着,心情前所未有的平静。他没有舍身取义那么伟大,他从出生开始就没靠过别人,推开笙璇的手也好,拒绝那份不该属于自己的温暖也好,本来就一无所有,再不想拖累他人。
只要跑远一点,再远一点,他就能摆脱这个让他厌恶的世界,甚至他还带了点恶意想着,笙璇也许以为他只是为了抢她手里的宝物,所以死于非命也是他自找的,与人无尤,或许还会后悔曾经救了自己,那他与这世间就真的再无羁绊,一了百了。
所以在沙暴击打在脸上的时候,小孩没有丝毫躲避,甚至带着欢畅的快意张开双臂准备迎接死亡的洗礼。可是下一瞬间他觉得自己被人扑倒在地,然后下一刻就人事不知了。
在昏睡中,他觉得自己回归到了婴儿时代,被包裹在暖暖的羊水之中,暖暖的软软的,没有挨饿受冻,不会被人打骂,那是他这一生最有安全感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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