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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绵雨不啼》第6章 番外·离去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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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绵雨不啼》番外

离去之人

·小狐丸の场合

·刀,请谨慎食用

·推荐伴奏音乐——《煙》,歌手まきちゃんぐ/《我想在你的脉搏中跳舞》,歌手rincoi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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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沉的天幕依旧下着细雨。

细密如针的雨珠刺进泥土里,被包裹进大地的怀抱。

战争过后萧瑟的小镇,还留着些许被火烧焦的残垣断壁。

一头白色长发的男人在这样的雨中行走着,戴着编织的斗笠。发丝被湿气浸染后服帖的垂下,不复昔日的层次。

草鞋踏在泥泞的地面溅起一片泥水,却奇迹般地无论如何也不会打在他的衣服上。

男人来到一家客栈,柜台后昏昏欲睡的妇女看见有客人,连忙凑到他跟前。

“哎呦!您是要住宿吗?那您可真是找对地方了!最近战事不断,这附近的客栈只剩下咱这一家咯!”妇人热情的跟他说着,在窥见男人斗笠下的面容时,声音中多了几分谄媚的味道。

男人点了点头,淡淡开口,声音低沉而浑厚,却透着道不清缘由的悠远和哀愁:“要一间房间。”

妇人高兴的收取了费用后,带他来到了二楼走廊尽头的空房间,随后去准备伙食了。

非常简陋的房间,没有过多的陈设。只一张桌椅放在紧闭的木窗下,无甚光泽的实木材质带着浓重的年代感,被褥应该被收在一旁的壁橱内。

男人取下斗笠放在桌上,露出一张俊朗的脸,鲜红的眸子如面前的桌椅一般黯淡无光。

小狐丸打开了木窗,在窗前站了一会,任由雨水将窗沿打湿,然后来到了楼下。

他在客栈内随便熟悉了一下,妇人正在厨房做晚饭,她的儿子在一旁打下手,但似乎总在帮倒忙。

小狐丸静静的看了半晌,面无表情,看不出思绪。

“既然孩子一直在帮倒忙,为什么还要让他在这里打下手?”他忽然出声问,因为他并不能理解人类亲子间的互动。

以前他曾作为某位大人的刀剑,和某个本丸的刀剑男士们一起,为了维护历史和敌人战斗。也在相处的过程中和自己的主人走在一起,甚至孕育出了未能出世的孩子。

但正因为孩子未能出世,他对于小孩的认知,至今都停留在“剥夺爱人的生命力的可恨存在”上。

妇人被他的问题问住了,有些不知该如何作答,看了看才五岁的小男孩儿,说:“哪有什么原因呢!”

小狐丸没有再问什么,径自把这理解成了,因为雇不到店员所以用孩子充数,哪怕有时候会帮倒忙。

妇人很快做好了晚饭,小狐丸在一楼的大厅吃完饭后,小男孩跑过来收拾他的碗筷。小狐丸没有说什么,因为这是他们理应提供的服务。

小狐丸回到自己的房间,妇人已经为他铺好了床铺。

他带上换洗衣物,来到浴室泡澡。

温热的清水覆盖住他劲瘦的身体,小狐丸抬起头,顶窗外黛色的夜空中,乌云将新月遮挡在身后,只透出淡淡的光晕倾洒在云间。

小男孩敲了敲浴室的门,小狐丸冷漠的瞥了一眼门口,让他进来了。

对方似乎有点不知所措,拿着搓澡巾,怯生生的对面前看上去很悲伤的男人说:“您好…母亲让我来给您搓背。”

小狐丸冷淡的说:“不需要。”

“可是……”小男孩被拒绝,更加不知所措的站在原地。

这种一无是处的存在,她当初到底为什么会那么在意?小狐丸危险的眯起眸子,长浴桶中的水因为他的些微动作晃动起来,打入死水一般暗沉无波的眸子,似乎泛起了些许涟漪。

“这里就你和你的母亲两个人么?”小狐丸问。

小男孩听见对方主动和自己搭话,脸上炸开毫不掩饰的欣喜,连忙点头:“是的!”

“你的父亲呢?”

“母亲说他去旅行了,但我知道,父亲其实已经在战场上死了。”小男孩平静的说,也许是因为不谙世事,还未能体会到死亡的沉重。也许是这个战火纷飞的年代本就如此,死亡对于所有人都已经麻木,连孩童也不例外。

“你为什么会知道他已经死了?”小狐丸问。

小男孩低下头,掰着自己的手指,嘟囔:“镇外的山里有个神社,每次有人死了,大家都会把人送到那里去……因为那个神社,有将死人复活的传说,所以大家还会频繁的去祭拜……我上次、上次看见母亲…偷偷跑过去祭拜,还哭着叫父亲回来……”

小狐丸顿了一下,将死人复活的传说……吗?

“你出去吧,我不需要你来帮忙。”他说着,把小男孩赶了出去。

小狐丸又看见了那位大人。

坐在榻榻米上倚在窗前,一截纤细的小臂托着下颔,衣摆散乱在身侧,露出紧致白皙的小腿。垂着眸子静静的看着窗外的繁华夜景,眼底有疲惫,还有他看不懂的情愫。

穿着明黄的丝绸吊带裙,带着惑人风情的美眸被一条白布遮挡住,坐在沙发中歪着头小憩。裸露在外的肩膀单薄细腻,丝绸勾勒出妙曼的身体曲线,却在她清冷的气质下显得神圣而不真实。

站在卖面具的小摊前,发间带着白色的狐狸假面,一双盛满跳动灯火的黑眸看着自己,用衣摆掩着嘴。眉眼间的笑意有些不合她作风的,小女人一般的含羞和温柔,仿佛天人一般高洁美好。

最后看见了一座冰冷的墓碑,上面刻着自己爱人的名字。而他站在远处,怀中抱着身体已经僵硬的审神者,神色平静,眼中却满是痛苦。

仿佛泪水永远不曾从他的眼中落下,但早在心底溃不成堤。

小狐丸从梦中醒来,心口被揪紧的感觉依旧无比清晰。

审神者的一颦一笑依旧在他的脑中回放,思念在只有一个人的夜里,无声的浸透他身体的每一个角落。

他坐在床上久不能入睡,放空双眼望着屋外的夜景,直到嘈杂声越来越大,吵的他皱起了眉头。

小狐丸穿戴好衣服来到楼下,冲天的火舌扑过客栈的大门口,火光将夜空烧成明亮的暖黄色。顶着依旧连绵不断的雨水,将潮湿的空气烘烤的闷热无比。

“怎么回事?”小狐丸问门口手忙脚乱的妇人和小男孩。

“太好了!您醒了!我正准备去叫您!”妇人说着,指了指被大火席卷的外面,“唉!前段时间才打的仗,男人们都死的死伤的伤。山上那群臭山贼偏偏瞅准了这个时候,一把火烧了这镇子烧杀抢掠啊!”

小狐丸看了一眼客栈外,粗俗的山贼提着有些锈的大刀,推到了一个老年人,将年轻的姑娘拽到自己那边。

“您也快逃吧!”妇人跟小狐丸说,踟蹰了一下,道,“可以的话,不知道能不能请求您带着我儿子一起……”

她并不知道小狐丸是什么样的人,所以只当他是一个长相俊俏的,路过的旅人。而小狐丸也并没有理由向才认识的人展示自己的能力,甚至是救她和她的儿子。

小狐丸不解:“你自己呢?”

妇人温柔的摸了摸不明白现状的小男孩的头,目光中满是爱怜,仿佛透过小男孩看着其他的什么人:“我腿上有伤,跑不了……而且……”

妇人抬起头,看了一眼远处的山。山中一处透着几不可见的光晕,可能是先前小男孩曾提到过的神社。

“而且我也不想走……”

“因为他的父亲?”

“是的!我俩虽然是平凡人,但要是要死的话,还是想和他在一起。”

“明明他留下你一个人辛苦拉扯一个累赘?如果没有这个小孩,你可以生活的更好。”

妇人似乎有些不悦的看向他:“孩子可不是累赘!他是那个人留给我的宝物,是我们感情的证明……虽然一个人带孩子很辛苦,但想到这是他的孩子,长大以后会长成和他相似的容貌,会像他一样爱笑、爱生活,为了保护家人可以义无反顾的踏上战场……想到这些,我就丝毫不觉得这样的生活辛苦了。”

火光在身后暴涨,嘈杂的人声依旧没有停止,但小狐丸有一瞬间的恍惚。

他想到了审神者怀孕的时候曾有过的一举一动,想到她说希望自己可以喜欢这个孩子,爱护这个孩子。

可能也如那位死去的父亲,希望在自己百年之后,可以有一个被血脉联系在一起的人,抚平被留下来的他的孤独。

原来,她无时无刻不在替自己着想。

小狐丸垂下了头,用大手捂住了脸。

妇人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样,以为他被烟熏的不舒服,急忙道:“客人!您要是不舒服,还是尽早离开这里吧!”

小狐丸从指缝中探出只眼睛,妇人还没来得及继续说什么,她身后忽然出现一个山贼,一把将她拽了过去。

“嘿嘿!虽然是个当妈的人了,但这脸和身子倒还不错哟!”山贼说着下流粗鄙的话,用刀拍了拍妇人布满惊恐的脸。

“母亲!”小男孩大叫着想要跑去帮自己的母亲,却被小狐丸一把拽住衣领,动弹不得。

妇人见小狐丸肯顾及自己的孩子,有些欣慰的笑了。

而他拔出已经很久没有使用过的刀,将妇人和山贼一并杀死了。

鲜红的血液如丝绸,亦如蛛丝在夜空中溅开、伸展,映入人们的眼底心中。

并非他无情,他只是用自己的方式成全了妇人。

既然她不愿离开自己的爱人,那小狐丸就送她去和爱人团聚。如果他就这样走,妇人会被山贼玷污,那应该是她无论如何也不愿意的,所以他下了杀手。

事实证明,妇人临死前满是释然的表情,印证了他的想法。

小男孩看见自己的母亲被杀死,大叫着咬住了小狐丸的手臂。

小狐丸仿佛不知道疼痛,将小男孩敲晕后,收拾行李安静的在嘈杂声中离开了。

任凭身后火光冲天,悲泣声和惨叫不绝。

小狐丸并没有慈悲到救世济人的地步。

因为他并不爱,甚至厌倦这个已经没有了自己爱人的世界。

翌日,他来到了山中的那个神社。

这确实是一座古老而神秘的神社。

雨停后的天,从云层中透出几缕日光,洒在石铺的地面,和用古木建造的建筑上,静谧而神圣。

小狐丸将还在熟睡的小男孩放在一旁的石阶上,来到神社的祠堂前,从怀中取出已经陈旧泛黄的狐狸假面。

“主人……”

他轻轻呢喃。

“如果真的有神明,死者真的能复生,小狐是不是就可以再见到您了……?”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双眼似乎蒙上了一层雾气。

他不愿意想这个问题,因为他自己就是付丧神。纵使神明可能存在,死者也无法复生。

小狐丸想到了审神者曾经对他说过的话。

「小狐丸,希望即使我不在了,你也可以继续爱着这个世界,好好的生活下去。」

「非常抱歉我的寿命有限,没有办法陪你一直走下去。你可以忘了我,忘了曾经的一切,从头开始也没关系。」

「不要让我成为你余生的枷锁。」

小狐丸将面具扣在脸上。

可是主人…小狐如此深爱着您,即便是您已经离去百年的现在,依旧没有办法忘记您开始新的生活。

小狐恨自己这具无法老去的身体,在您离去后亦无法碎刀死去。我知道您一定会不高兴小狐这样想,但我不想对您说谎。

我要如何继续爱着这个已经没有了您的世界,又要如何在已经没有了您的世界继续活下去……

小狐丸抬起头,对着和审神者一样,庄严而圣洁的祠堂,面具下的嘴角牵出昔日常展现给爱人的爽朗笑容。

清晨的风扬起他的一头白色长发,将滑落的泪水静静拂去。

已经离去的人无法再度与生者来往,渐渐地会被世人所遗忘,然后其存在也随着被遗忘,一并消失在这世间。

被留下来的人无法再次见到曾经的挚爱,心也随着对方的离去而死亡,余生的每一分每一秒都被回忆和思念所侵占。

那么,离去之人和被留下的人,到底哪一方才是真正的死亡呢……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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