尴尬的沉默。仿佛过了很久很久,就到悠然觉得自己可能是个自说自话的傻瓜,男孩终于微不可查的点了下头。
悠然兴奋的望向杨捕头,既然双方都愿意,那就没什么好劝的了。
杨捕头道“那老杨今天就多管一回闲事了!”
回头看那妇人“叫上几个人一道,去顾家把房契拿来,或卖或作抵押,便与你不相干了。且自收拾了包袱寻你家人去罢!”那妇人登时面色如土,三魂丢了七魄去。悔的肠子都青了。只是不答。
王老太太见状道“你的身契呢?莫不是自己私藏了罢!”
那妇人面色更白了,早没了之前嚣张气焰。低头嗫嚅着说“一直是主母保管,并不曾寻得。”
众人当下了然。难怪没敢直接跑路呢。
“既如此,我便做一回主,与你写了契书来,让顾家子按了手印,放你自由身,如何?”杨捕头问道。
妇人连点头应了,杨捕头又问房契文书归处,那妇人答道“地契早已卖与他人,并不曾有,至于房契...”妇人迟疑了下“小妇人一直贴身带着...。”众人皆无语。
几个婆子带了这妇人寻了僻静地方,解了小衣,拿出薄薄的两张纸来。
此时早有好事者请了县里的书吏来,验了真假。又有顾铭生前赊账的商家闻讯赶来。
杨捕头发了话,凡是没有凭据的一概不算,只留了几个顾铭生前签过字据的店家,商量赔偿事宜。那几个见杨捕头处事公正果决,且顾家子也是可怜,想是要不到钱了,只得自认倒霉。那厢商量事已了了,众人都松了一口气。
围观众人见这结局也算圆满,都满足的散去了,口中犹议论不停,热切之程度让悠然觉得被闹事的不是自家,而是别家了。不过眼下不是关心这些的时候。一手牵了被忽略已久,还没从自己从此多了个哥哥的消息中回过神来的明哥儿,一手牵起男孩的手。
不同于明哥胖乎乎的带着热度的小手,男孩的手握着冰凉,不由得让悠然多看了他几眼,心中感叹,这孩子不知承受了多少压力,才变成如今这一副心如死灰的样子。如果自己不看开,一味萎靡不振,恐怕以后也不会比这孩子好多少。
既然逞了强,出了头,自己就得打算起来了,以后也是要养家糊口了,她可不能眼看着自己被打脸。深吸一口气,抬头带着明哥儿文哥儿跨步进门。
也许是今天的事太过费神,明哥儿明显露出了倦意,文哥虽不出声,眼底的黑青却骗不了人。
悠然充分发挥长姐大将风范,在春兰姐的帮助下先安置了两个小哥儿。待要离去,却看见文哥眼也不眨盯着自己,窗外有阳光折射进来,眸子黑曜石般的亮眼。
悠然叹了口气,又转身返回床边。“既然说了要你跟我们姐弟一起过活,你就安心留下。我也没什么能跟你保证的,我们自己的日子过的也是一团浆糊。只一样你记住,但凡有明哥儿的,就有你的。从今天起,你就是我家的人了!是我顾悠然的弟弟,明哥儿的哥哥!”
悠然不知道他听懂多少,听进去了没有。眼下她能承诺的,只有这个。一家人,不抛弃,不放弃。
她还有重要的事做。
到了春兰姐家,还未进门,春兰姐便迎了出来,一路拽着进了屋里。
“我娘与杨捕头一起去县衙了”春兰开门见山“这一回来,那孩子的事就板上钉钉了!刚才在你家我忍了许久,顾忌着那俩孩子才没问你,好不容易弄完出来,你又墨迹什么,再不出来!”
春兰正色道“然丫头,你到底在想什么”
她也不知道。
凭心而论,收养文哥儿确实有很大的冲动成分。但她并不后悔。今天之前,她从来没有真真切切的意识到自己的处境。也许心里隐隐有个轮廓,但并不愿细想。她也没有像今天一样,清晰的看见自己自己能走的路。
“我知道你这丫头是个有主意的,只是不管你想做什么,总得弄个章程出来,总这么冒冒失失怎么能行!”
春兰截住悠然的话道“你是个有志气的,连我们的人情也不愿欠,总是设法描补回来,这些我们都看在眼里。我也大概能想到你的想法,可是然姐儿,你负担得了么?”
“你一个未嫁的小姑娘,就算舍了脸皮出来做工,又有谁会收你?就是有些散碎银子,也不是你能挣的,你连针都没拿过几下,就算我有门路联系买家,那些荷包绣帕之类的,你做的出来么!你又有多少时间可以耗,你家里还有多少东西来还人情!”
这话说的毫不客气,悠然脸不由得红了脸。
她之前的确有出门做工的想法。虽然这个时代对女性的宽容度比她从书里了解的那些要高,但对女子的束缚一直是存在的。至于还人情,她此前真没想那么多,只是要她一个以前独立自主的新时代少女空着手总去人家家里蹭饭,她是真的觉得不自在。十次里倒是有五次不去的。
每每都让明哥儿拿了散碎东西去,都是她在家扒拉出来的。或是几颗葱蒜,或是些腌菜调料之类的。想想脸更红了,她怎么没想到人家接着会膈应呢,明明是好心帮助,叫她这么一弄,跟什么似的。幸好春兰姐她们没计较。
“也是难为你了,小小年纪。只是我要劝你一句,凡事量力而行。这也是我娘的原话。”春兰道。
她们这厢说着,门外传来响动,却是杨捕头并王老太太一干人回来了。二人进了院门,也不进屋,只在廊下桌椅上坐了。春兰连忙去厨房提了热茶来。
悠然端了杯盘茶碗出来。给他们沏了浓浓的两碗茶来。先对杨捕快道“今日劳烦杨叔了。”说罢学着春兰的样子行了一礼。杨捕快赶忙起身扶了。又转头对王老太太道“悠然今儿鲁莽了,叫老太太受累。”
说罢眼睛里就起了雾。
明明也没什么的,只是莫名的心酸起来。王老太太道“这是作什么,居然委屈上了!”
无奈的对杨捕头解释道“您别见怪,这丫头就是风一阵雨一阵的,没个定性。杨捕头笑道“无妨,这丫头是性情中人,挺对我脾气的。”
大凡是武夫,大都是性情直爽,不喜拐弯抹角的。单从今日来看,这倒是个有条有理,粗中有细的。
悠然低声道“过几日我想带着明哥儿文哥儿回顾家村去。”看着王老太太惊讶的神色,连忙补充道“并不是一时冲动,我想了有些日子了。”
她接着道“我听明哥说老家那边有人来信,想着回去也不是坏事。如今我姐弟三人,身无所长,守着这空荡荡的房子,也没什么意思。。”
“我知道您怜惜我们,与众街坊时常相帮,悠然领情。可这终究不是长法。不若我们收拾了东西回去,也有现成的住处。以前父母也常回去住的,应该也不差。把这里用不上的东西卖了,还能得些银钱。”
“乍一听倒还有些章法”王老太太皱眉道“只是然姐儿啊,多少人削尖了脑袋要到这县里来,你倒好,反而要回乡下去,究竟是怎么个道理?”
“县里是好,什么都方便,只是老太太,这些目前对我们来说真的没什么用处,开销也大,不如乡下,也能俭省许多。”悠然答道。
不管在什么时候,城乡差距都是存在的。只是在这里,样样都要钱,真不如乡下方便。就靠她在家里扒拉出的那几两碎银子,真不够她们撑几个月的。
“在者说了,就拿今日的事来说,是老太太帮我撑着场子,有杨叔出手相助,才得以圆满解决。可是下次呢?下下次呢?明哥儿还未长成,撑不了门户。我们姐弟又没有什么依仗,不过空守着个房子罢了,可不见得别人这么想,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有金山银山呢!”
一番话说的王老太太跟杨捕头都笑了起来。“顾家村里大都是族亲,断不会有这等事。”悠然道。
“然丫头这话说的有理,再有人相帮也不如靠自己,我倒是有熟人常年在那村里收些货物的,不若帮你送了信去,央人来接,路上也安全。”杨捕头道。
悠然连忙行了一礼“既如此,劳烦杨叔了,我即刻写信去,还请您费心。”说罢看向王老太太道“只是有一事还得厚颜求老太太帮忙。”
王老太太嗔怪道“什么事,说便说了,还值当你如此外道!”
“您认得的人多,还请多留心些,我有意将这房子赁出去,不拘什么价钱,差不多就得了,总好过让这房子荒废了。”悠然不好意思的说道。
不等王老太太说话,杨捕头将茶水一饮而尽,抢先问道“真的下定主意了?毕竟是住了这么常时间房子了,然丫头可舍得?”
“自然。”
“那正好,我观你家那院子是极好的,朝向也好,离集市也近,房间也尽够住了,想是不愁赁不出去的,正好我这里有一个人选,你不防考虑看看。知根知底最好不过了。”
“却不知您说的那人是谁,悠然可认的?”
杨捕头哈哈一笑“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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