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
冷不防被还未咽下的糕点呛到了,悠然咳的脸都憋的通红。好不容易才缓了过来。“什么?”悠然费解的瞧着明哥儿:“他来做什么?”
这位也不是寻常就出动的主儿啊。
“我也不知道啊,公子说找阿姐有事商量来着。”明哥儿无辜道。刚从炉膛里扒拉出烤好的红薯转脸儿猛然看见背后蹲了个人,看样子已经在那里一段时间了,却一丝声响俱无,搁谁谁不怕啊......。这也是他手里的烤红薯只剩一半的原因,正所谓见者有份么。
那你就这么放他进来了?悠然恨铁不成钢的瞪了明哥儿一会儿,终究是泄了气。说实话,冬天可真不是个串门儿的好时间。外面正冷呐,尤其是这样不好的雪天。进门出门俱得换过衣服。像这样的冬日,屋里照常拢着火盆,炕也烧的热热的,都是穿着家常衣裳,在炕上一窝就是一整天。
悠然这会儿便是这样。因了不出门的缘故,她只在里衣外面穿了一层夹袄,披着往年半新不旧的靛青大袄,腿上盖着盖被。她可是从早上一直睡到现在,还未洗漱。头发也乱蓬蓬的,说起来......她已经有两天没有梳头了......还是三天?
文哥儿就那么看着悠然愣了一会儿神,忍不住出言提醒道:“阿姐,若要出来,先换了厚袄,免得吹风。”
真是.......悠然一下子从床上弹跳起来,唬了明哥儿一跳。
“快,把桌上的茶水给我!”说着便慌着下床趿拉着鞋子接过明哥儿递过来的茶水一口灌了,漱了漱口,又捞了些茶叶片放嘴里嚼着。正要出去提了热水洗脸,却想到桑钰就在院里,悠然不由得暗自磨了磨牙。让文哥儿提着茶壶往手上倒了些茶水简单的抹了把脸。又让明哥儿文哥儿出去招呼客人,悠然自在里间换过衣服,临出门之前耙了耙头发,又抿上些茶水,使劲儿压了压。让头上已经快要翘到飞起的头发服帖下来,这才开门出去。
比起有些昏暗的室内,外面亮堂的简直不成样子。
早上就飘起的细碎冰碴,如今已然成了鹅毛大雪。片片分明,瞧着都是极有分量的样子。地上已经积了厚厚一层。墙边随意安置着的花盆一扫破败颓废之感,平日里疏于打理的小院儿,这会儿瞧着竟是分外和谐。便是最靠近角门的边上是一串爪印,看着也顺眼多了。阿花趴在铺着厚棉絮垫着的舒适小窝里,时不时往外探下脑袋,看看外面的情况。
桑钰并没有如悠然预想的那样在堂屋等她。悠然一掀开厚厚的门帘,便瞧见桑钰正站在廊下,身上是一件厚毛披风,如墨的长发束起了一半,只拿玉簪固定了,并没有戴头冠。肩上已经落了不少雪片。便是见过不少世面的悠然,也微微愣了下神。
美人美景,实在是好看。
不得不说,这种寻常人难以驾驭的厚毛披风,要穿出美感实在是太难了。
这种披风大都是动物皮毛制成,保暖是没话说,防风也是一等一的。只有一样不好,太臃肿。真裹了身上,还压个子。所以尽管因为南北货物的流通,各式毛皮毛料已经不是寻常百姓难以上身的存在,还是没有多少人会选择穿这个。单单是气势上就叫衣服压了一层。想想也理解了,这种毛皮披风若是身材魁梧的人穿了,自然是威严倍增。若只是寻常体型,效果还真是不那么尽人意。
不过穿在桑钰身上,却是分外和谐。大约是个子够高的缘故,他倒是十分适合这个。即使是最普通的料子,配着他也是好看的。越瞧便越觉的身材欣长,面如冠玉,配上背后的雪景,啧啧,悠然突然无比怀念起旧时用过的手机来。这要搁过去,怎么的也得照它个一二三四五六张。用来舒缓心情倒是不错。
“小然很喜欢这件披风?”见悠然一个劲儿的盯着他身上,桑钰面不改色,依旧淡定道。
“是挺不错的。”抛开上身效果不谈,明哥儿他们几个一人做上一件倒也使得,毕竟这东西实用性很强。
“那就买些料子一人做一件吧,大约还有别的款式可以挑。”桑钰建议道。
......
“公子。”悠然忍不住出言问道;“虽然这话有些不妥......你们家断粮了么?”居然已经沦落到要桑钰出马做推销......虽然明知不可能,但是悠然还是忍不住开了下脑洞。别的不说,怕单单头上的玉簪拔下来,够他们家吃上三年五年也不成问题。
“没办法啊。”桑钰无奈的摊手道:“家里都在忙,就我一个人闲着,总得找些事儿来做。怎么样,小然要不要考虑下,清仓价哦。你可让明哥儿做,不用额外付人工费了。”
真是十分贴心的建议啊。
所以店里是清不出去了是吧......
明明知道这话玩笑的成分多些,悠然还是忍不住考量了一下;“两件的披风的量还是可以的,做的大些也行,你们觉的呢?”转脸儿去征询明哥儿文哥儿的意见,却见他俩神色有些怪异。大约是没有跟上自己的脑回路?悠然也没有在意,便拍了板。
“小然不做上一件么,若是觉的笨重,缝个毛皮坎肩儿也是不错的,一律半价哦。”
悠然从来没有觉的桑钰的声音这么好听过,
“我付三件的钱,不过只做两件的料子就够了。剩下的钱你们店里若有整匹的鲜亮料子,便要那个吧,我预备送人来着。”
“没问题。”桑钰眉眼弯弯,笑的霎是好看。
“所以......公子今天到底是来干嘛的?”她好像向来是这么沉不住气。
桑钰向前走了几步,在悠然面前站定,笑道:“出了年我们便要离开了,听桑伯说今年你们家格外忙乱,便是现在就开始准备,也来不及的。好歹也是年节,总归要热闹热闹的。不若三十儿那天去我们哪儿吧。往年就桑伯阿沅我们几个。也着实冷清了些。”
来组团的?
悠然正要拒绝,却又听得桑钰道:“好歹我也教了明哥儿一场,这一去不知道什么时候见呢,也就你们能说说话儿,到了京城,还不知道是怎么个光景呢。”说罢长长的叹了口气。
再看明哥儿,眼里骤然已经憋了两泡泪,怕是悠然一个不字说出来,他便能立时哭出声响来。文哥儿倒是不置可否。
关于桑家的事儿,悠然大约也知道一些。要说这人么,总得有点不完美。谁还没有个糟心亲戚咋地。不过悠然倒是没有想到桑钰家里居然还有亲戚。桑伯倒是提过几次。不过悠然却觉得他可比自己强多了。抛开别的不论,即使有亲戚,桑钰作为一个已经可以撑门户的成年男人,倒也无人可掣肘于他。
听说那家在京城也算是有头脸的。若真是仗着权势让他低头......啧啧,那可好看了。这位哪里又是会吃亏的主儿。想想都忍不住觉的好笑。
“阿姐。”不知什么时候,明哥儿过来拉拉悠然的袖子,这才叫她回了神。悠然不好意思清了清嗓子道;“既这样,到时我们便去吧,横竖我们家也没什么人,借着公子的光,好歹也过个正经年节。”
“那便说定了?”
“嗯!”
桑钰披风的边角在院中已经铺了满地的积雪上划过浅浅的痕迹。明哥儿作为顾家代表送桑钰离开。见两人的身影已经绕过了后厨,悠然转头对文哥儿道:“你不是向来不怎么喜欢桑钰的么,因何没有反对?”
“因为没有必要啊。”文哥儿笑道:“就像阿姐说的那样,咱们家确实没有准备什么,又不会有亲友上门走访,费那个劲干嘛呢,还不若趁着年节好好休息是正经。咱们去吃现成儿的还不好?这会儿可算是遂了明哥儿的意了。”
悠然狐疑道:“你真的这么想的?这可不像你平日作为啊......。”
“阿姐。”
“什么?”
文哥儿忍了几忍。终是憋不住了:“阿姐方才出来的时候,没有照一下镜子么?”
“哪里有空档照镜子,我还对镜贴花黄呢!”悠然不雅的翻了个白眼掀帘进屋。猛然被室内温暖的空气一冲,却是连连打了几个喷嚏,好容易缓过气来,却看到仿佛有什么东西自头上飘摇而下,姿态销魂。
悠然猛的脸色一变,猛然冲到铜镜前,内心一万匹草泥马呼啸狂奔而过。
方才抿过的头发上,赫然立着几片茶叶,梗端还微微翘起。额头上还粘着两片。
很好,这很顾氏风格。
真的猛士,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悠然在心里默念。
直到进了自家院门。桑钰才捂着捂着肚子笑出声来,惊的阿沅手里的托盘差点打翻。倚着身后的木门,桑钰慢慢收了声,嘴角还噙着笑意。院里的雪扑簌扑簌的下个不停,腊梅枝上的花苞不堪重负,掉了几朵下来。
桑钰长长的舒了口气。是啊,要过年了,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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