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是临近考试，各类文会越是繁多。

参会的学子中不少浑水摸鱼的，冲着文会，结识人脉，混吃混喝，刻意钻营而来。

松鹤楼的掌柜的收到六子的消息，隔天就打出了旗号。

昔年神童今朝赴宴，潘安貌，金杯玉盏，知与谁同！

这一句打油诗出自欧阳琼林的手笔。欧阳琼林早已考中了进士，只因他无意做官，一直停留在嘉兴。

外加欧阳家本来就是低调行事，欧阳琼林极少出息琼林楼的文会。这一次也是真的感兴趣，这才亲手操刀，还允许掌柜的用了自己所做的文章中的一句。

欧阳琼林走的是正正经经的科举路。哪怕同在嘉兴，他与昔年好友文瀚文也疏远了很多。

曹刚勇攀附上曹家之后，与寒门出身的文瀚文也疏远了。

文瀚文一无家世、二无财帛傍身。仅有的文名随着他几年前会试失败，也逐渐无人再提。总之，文瀚文这些年过的并不如意。

因而，这些日子听闻同样出生寒门的江嘉豫再度成为众学子口中的焦点，文瀚文心中生出了几分不忿。他知道这样不对，但复杂的心思并不由他自己控制。

文会一大早，文瀚文就早早找上了曹刚勇家门。门房倒是认识他，犹豫片刻放了文瀚文。门房的态度让文瀚文感觉到一阵屈辱。

但他很快压下了这种不适，安静地在厅堂等待曹刚勇起床。

事实上，曹刚勇这一日起了个大早。京城的态度，曹东豪早已在给他的信里交代清楚了。但曹刚勇更清楚的是，嘉兴的曹家，曹东豪能做的主也只有一大半。

剩下的一小半得看曹家大夫人的态度。长嫂为母，若是曹家大夫人铁了心，怕是曹东豪也要避让三分。

依托于家族而起，则必将受家族所扰。

这个世界同样没有免费的午餐。

听到文瀚文来了，曹刚勇想到昔年文瀚文也曾得了如玉公子的绰号，不由地心思一动。

若是能打消曹姑娘对江嘉豫的心思，同时还能把那位姑奶奶嫁出去，不管嫁给谁都是一件极好的事情。

越想，曹刚勇越是动心。打心底里，他不愿意让江嘉豫进入曹家。

而文瀚林则是一个极好的对象，起码操控文瀚文并不难。

打着自己的主意，曹刚勇这一次出来的极快，脸上还带着热情的笑意。

然而文瀚文也不是从前单纯的读书人了。曹刚勇笑意里有几两真诚他很清楚。两人拥抱，文瀚文先是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而后又心头一喜。

如今的他若是能得别人看重，哪怕是利用，也是一种转机。他等这样一个机会等了很久了。一边猜测曹刚勇对自己的打算，一边文瀚文做了几分心理预设。

“瀚文，好久不见，最近过得如何？”

曹刚勇开启了日常的寒暄。

文瀚文认真的敷衍，“还不错，准备明年上京，我这不是不甘心。”

曹刚勇比了个大拇指，赞许道，“还是你有志气。我早已放弃了科举之途，想来也十分遗憾，你昔年还曾得过如玉公子的称号。要我说，如今的那些什么潘安貌，小神童，都是吹牛吹出来的名声，也不知有几分真假。”

这是想拿自己当刀，对付江嘉豫吗？文瀚文琢磨了一下，但笑不语。

看文瀚文不搭腔，曹刚勇也不觉着尴尬，“走走走，我今日正想拉你去看看琼林兄的文会，你还不知道吧！”

这一句话算是说到了文瀚文的心坎，他此行也真是希望曹刚勇带着自己去文会。

文瀚文知道欧阳琼林的性格未必会出席，这才一早来守着曹刚勇这个嘉兴文会的常客。

“是吗？琼林楼今日又有文会？可有何特殊，让刚勇你这般着急。”

一个揣着明白，一个揣着糊涂。

曹刚勇拉着文瀚文一同坐进了宽敞的马车。

文瀚文不知道的是，曹刚勇的马车十分顺带的经过了曹家的门口。

曹姑娘收拾好自己，催着同样男儿装扮的红袖，“快走快走。”

红袖还是不适应宽敞的男装和喘不过气的裹胸。“姑娘，别急。文会要午间才开始呢！”

曹姑娘道，“上次就是你墨迹。这次要是再见不着。我可不去曹利华家里说你的事情。”

想到研公子，红袖的步子默默地加快了，一如她乱撞的心跳。

在曹家的大门前停了片刻，小厮拿来了两盘梅子。

文瀚文开口询问，“刚勇，不是去文会，我们在这里等人吗？”

曹刚勇嘻嘻一笑，“这不是前些日子吃了这家的梅子，十分喜欢。今日也带你尝尝。”

文瀚文捏了一个放进嘴巴里，酸涩充溢着口腔，他的脑门上弹出了一个肉眼可见的问号。这也叫好吃？

曹刚勇为了拖延时间，也捏了一个放入口中，顿时脸色就不自然的皱了起来。

车里的尴尬维持了片刻。

车窗外就想起了曹姑娘的声音。

“快些啊。红袖，来，给小爷我笑一个。对，你瞧你笑的还不如红倌馆里的小玉呢！”

曹刚勇听到曹姑娘的声音，知道时机到了。他立马掀开了车帘。

“姑娘，这是外出？”

曹姑娘听到人声，回眸。

文瀚文朝着车窗看去，一张明眸艳丽的容颜出现在他的眼前。曹姑娘长相中等，偏艳丽，还带几分英气。这是江南人都不爱的那一挂长相。

文瀚文皱了皱眉头，眼前的姑娘刚才随口提起红倌馆的熟稔，让他立即想到了她的身份。

曹东豪的侄女，嘉兴大名鼎鼎的跋扈女，大龄未嫁，养小倌，肆无忌惮。

但抛开这些恶名，文瀚文心头慢慢放大的是对方的身份。

曹东豪唯一的侄女，他早亲大哥唯一的骨肉。

文瀚文看向曹刚勇的后脑勺，生出了几分感激。

在曹刚勇与曹姑娘攀谈的时候，文瀚文撩开了车帘，用他自以为从容的动作，站到了曹姑娘的面前。

“刚勇，这位兄台是？”

曹刚勇脸上挂着他惯用的微笑，他很满意文瀚文的表现，一本正经的介绍到，“是我本家的小叔叔，辈分高年纪小。文兄若是下回见到了，记得帮忙照料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