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呆愣着干嘛,快来倒夜壶!”一声命令象一只巨掌把周筱青的好心情捏碎
她从石凳上站起身来,走到发出命令的人身边
“瞧你磨磨蹭蹭的,哪象干活的样子!”一个黑黑瘦瘦的中年奴俾横着眼数落周筱青
“喏,那边,看到没有?”中年奴俾手指着南边一个院落,“里面几间,是管家和府卫们的房间,去拿了夜壶倒掉再清洗干净!”
对于倒夜壶这件事,周筱青并没有感到十分意外,她知道她在这个家的地位,尤其经过了抗婚这件事,夫人是不会轻易放过她的
身为人奴,只能服从命令
顺着中年奴俾所指的方向,周筱青来到中院,她伸出纤细白嫩的手,轻轻地推开第一间厢房的门向里面瞧了瞧,没有人,显然他们人已经在岗位上职事了,还好!周筱青想,她可不希望看到睡眼惺忪的他们,没准又要遭一阵数落,在这个家里,她是最低级的妾奴
走进去,发现屋角有一个圆形的青铜器件,“一定就是它了,”周筱青想,走近前打开盖子,一阵儿刺鼻的臊臭味钻进她的鼻孔,她连忙将盖子盖好,手捂着肚子干呕了起来,好一会儿才直起腰,用纤纤玉手捧了夜壶走出去,按着中年奴婢的交待,找到那个倒夜壶的土沟,手掩着鼻子,完成了倒夜壶这件事
见院角有一口井,井边放着一个木桶,木桶上系着粗粗的麻绳,“想必可以用它来清洗夜壶!”周筱青想着,来到井边,向井里一看,深深的井底盛着静静的井水,井壁上长满了深绿色的苔藓,井水因为苔藓的衬托愈发显得幽暗神秘
周筱青一手拿了井边的木桶,一手捏紧了木桶的绳子,慢慢地将木桶顺到井下,待木桶装了小半桶水后,用力向上拉,当半桶水被拉上井沿,再用双手抓住桶提,使劲将它提到井边上,待确定木桶安全“着陆”之后,周筱青一屁股坐在地上,累得呼呼喘气
呜呼!这可是她这辈子从来没有做过的事情,她从来不知道从井里提小半桶水上来会这么艰难!
冲洗夜壶地活对于一个都市白领而言并不轻松虽是凉爽地清晨周筱青地额头却有细密地汗珠渗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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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公子孟子宣很早就醒了不知为什么他地心里总象揣着个撞兔一样扰得他难以安眠好象有什么事情等着他去做一样什么事呢?他想
听外面已敲过了五更索性起了身穿上一件米白色深襟上衣下身套了件同色锦裳也不穿斜幅只趿了双锦面薄底鞋踱到屋外
两个约十来岁地侍女正在给窗子抹尘见了他诧异地问:“大公子今儿怎么起这么早?”
孟子宣只点点头没有说话侍妾们已习惯了在她们眼中这个不擅言词性格内敛地大公子除了衷情习武还没对什么事情表示过热情呢
“大公子请先洗漱!”两个侍妾停下手里的活,忙活着侍候她们的大公子一个侍妾端了一铜盆的清水放在屋内的木架子上,将一条擦脸的手巾放在旁边;另一个侍妾捧了一个盛着清水的陶制花纹小杯,静静地等在木架旁,以便大公子清口
孟子宣依着侍妾的安排洗漱过了,想想离早饭的时间还早,便信步走出自己的小院子,来到府中清静的大院中随意走着他喜欢清早沁凉的空气,这会使他感觉清醒一些,是啊,他是该清醒地想一些事情了,他感到连他自己都不解自己,或许从来没有了解过
“大哥!”是三弟叔子烈的声音
“你起得很早啊,大哥!”穿着杏黄色衣裳的叔子烈显得格外精神
“你不也起得很早嘛!”孟子宣微笑着回答,一只手轻轻地拍了拍弟弟的肩膀对于这个性格耿直,善良单纯的弟弟,他向来疼爱有加
“一起走走?”叔子烈提议
孟子宣点头两个好兄弟在院中长廊上散步,一问一答地闲聊着
此时,太阳已经从东方冒出半个头来,长廊下,象细绒一样铺在地上的嫩草扑棱棱地抖掉身上的露珠,贪婪地享受着这初露的阳光,草尖上的小草花们则羞涩地绽放了,她们要在太阳完全升起之前展露她们的美丽,以娇媚的丰姿迎接崭新的一天
突然,孟子宣和叔子烈同时站住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又都有些不好意思地将脸转开去他们居然不约而同地走到了做低等杂活的女妾奴住的厢房外!而这里,母亲规定不允许他们踏足,他们也从来没有想过要来
“子烈,我看已快早饭时间了,大哥先回了!”孟子宣说,不等叔子烈回答,便转身离去
“好的,大哥!”叔子烈只尴尬了一瞬,便快活地对着孟子宣的背影说在这个家里,大哥对他最好了
叔子烈在屋门前稍稍迟疑了一下,这个率真的三公子,还从来没有进过妾奴的房间
他轻轻地推开门走了进去
“啊!三公子!你——”
“三公子怎么会来这里?!”
“天啊,会不会走错地方了!”
屋内,一通长长的草席上,三个妾奴正在整理被子,忽觉眼前亮光一闪,一个人走了进来,定睛一看,竟然是俊朗的三公子!这完全出乎她们的意料之外,慌乱中竟不知如何是好,只是用眼睛呆呆地看着叔子烈,嘴里喃喃地自语着
“你们——”叔子烈看了看呆愣着的几人,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三个妾奴回过神来,以为三公子不满她们的失礼行为,赶忙下地行礼,道:“妾奴见过三公子!”
叔子烈点点头,环顾了下四周,这间屋子真的是粗陋无比,除了足可以睡二十人的大通铺之外别无他物,墙壁斑驳象是发了霉,地上的土凸凹不平,唯一的窗户还少了一块窗纱
叔子烈的心一痛,象是被什么重重地刺了一下,他从来不知道这些妾奴的生活如此不堪,这样的地方如何能住人?而她们,干的活却是最卑微最沉重的而这些,仅仅是因为,她们是这个家中最最低贱的人!
那么,周筱青呢?周筱青当然也住这里了,叔子烈想,在大哥的劝说下,母亲终于免了她一死,却让她做了最低贱的奴婢而他到这里来,才知道原来最低贱的奴婢,生活是这个样子的
“青在哪里?”叔子烈激动地问
三个妾奴面面相觑,一时没反应过来,“青?什么青?”
“哦,我知道了,”其中一个如梦方醒地叫着,“是不是昨晚新来的那个?”
其它两人也恍然地道:“是了是了,一定是她了,好象是叫‘青’的!”
“她到底在哪?”叔子烈有些不耐烦
“她去干活了!”几个妾奴慌忙答道她们记得很早的时候,那个新来的奴婢就被叫醒去干活了,只是她们实在不明白,那样一个脱俗美好的女子怎会沦落到成为她们中的一员,又显然比她们更悲惨地遭受着故意的刁难,否则那些下人的夜壶理应由他们自己清洗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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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五、六……十五、二十
周筱青倒掉最后一个夜壶,汗已自粉嫩的脸上流了下来,她随便用袖子抹了抹,刚把手放下,突然感到哪里不对哦,转头一看,一个人正站在院外注视着自己,她一惊,手里的夜壶差点掉到地上,待她再度抬起头来的时候,发现院外的那个人已经走了
周筱青认得,他是大公子孟子宣
“怎么,看一个妾奴清洗夜壶很好笑是吗,想学不成?”周筱青对着空气说,朝着孟子宣离去的方向做了个鬼脸
回来继续清洗夜壶这是最后一个啦!周筱青想着,不禁加快了速度,顺桶,提水,清洗一气呵成,刚端起清洗好的夜壶站起身,却看见一个人影掠了过来,定睛一看,这不是三公子叔子烈嘛!
叔子烈显然是急匆匆赶来的,周筱青心想,今天这是怎么了,走了一位公子又来一位公子,难道自己手捧夜壶的样子很好看,惹得他们先后来欣赏?
正想着,叔子烈已冲到了她的面前,抢下她手里的夜壶扔到一边,拉起她的手就走
“喂,你要干嘛?”周筱青被烈突如其来的举动搞晕了,一边挣脱叔子烈的手一边说道
“去见夫人!”叔子烈说,扯着周筱青的手往外走
“叔子烈,放开我!”周筱青用力甩开叔子烈的手
叔子烈脸上现出焦急而不悦的神情,盯着周筱青的眼睛,道:“为什么?难道你喜欢这份恶心的活?如果是这样,你可以不跟我走!”
听了叔子烈的话,周筱青明白了他的来意,他是想带她到夫人面前说理,要夫人不再让她做这份苦差
周筱青想了想,说:“我不能跟你走!”她不是傻子,这样子将她带到夫人那里,她又多了一项罪名,夫人岂不是要气翻,非得变本加历地折磨她不可
“你——”叔子烈气得说不出话来,“好,你不去,我去!”
“谁也不必去!”一个声音远远地道
周筱青和叔子烈同时向发出声音的方向看去,只见一个人正向这边走来,却是大公子孟子宣!
“大哥?”叔子烈说,“你怎会在这?”
周筱青闪动着油黑漆亮的眸子看着孟子宣,心道:他怎么又回来了?
孟子宣走到近前,看了看叔子烈,又看了看周筱青,眼波在她的粉脸上停留了一刻,转头对叔子烈道:“我已劝说过母亲,明天,青不必再做这份差事,可以到园地里和其他人一起干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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