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建军对杜莺的态度和回答并不觉得意外,示意她先坐下,然后说道:“在两多个月前,也就是你去省城看病的日子里,省城发生了一起银行抢劫案。因为这是建国后我省发生的第一起银行劫案,部里以及省厅都非常重视,当天出动了几乎所有警力对全城进行了监控及排查,所以那天小王会在省人民医院招待所里找你问话。”
杜莺道:“那天我已经说了,我在房间里睡觉,外面发生什么我全都不知道。”
顾建军道:“但那天小王遗漏了你丈夫雷洪。他是按照招待所的登记记录排查的,却没想到雷洪为了省钱,在你房间的窗外蹲了一夜,而且看你是单身女住客,也没多问你什么。后来我们复查时,才从招待所职工口中了解到这些情况,我不妨对你直说,从她们对你丈夫的描述来看,与银行职工口中的劫匪非常相似,都有一米八以上的身高,体格非常魁梧。”杜莺“忽”站了起来,厉声道:“样子差不多的人多的是,你凭什么说我丈夫抢银行,你不要冤枉好人……”顾建军来雷家前,已经在村里详细了解过雷洪的情况,点了点头道:“你先不要着急,我们现在只是怀疑他,所以来找你调查。据村民们反应,你丈夫的为人确实不错,不过好人有时候也会犯错误的。”
杜莺也清楚这时候不能太激动,万一说错话就会害了雷洪,咬着牙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缓缓坐了回去。
顾建军观察着杜莺的反应,过了一会才接着问道:“雷洪现在在哪里?”杜莺答道:“不知道,他失踪了。”顾建军道:“可村民们却听雷黑牛说,雷洪为了给你看病欠下不少钱,被债主叫去做事还债了。这应该也是你告诉雷黑牛的吧?”这一点杜莺早就准备好说辞,毫不犹豫的答道:“我怕他担心,所以没说实话。”顾建军追问道:“那么雷洪是什么时候失踪的?”杜莺摇头道:“不知道,我睡着了,醒来就没看见过他。”
顾建军沉声道:“知不知道,包庇罪犯也是犯法的。”
杜莺决然道:“雷洪是好人,不是罪犯!”
顾建军无奈的摇了摇头,说道:“那就问一些你肯定知道的吧。你和雷洪为什么去省城?”杜莺道:“看病。”顾建军道:“是要做心脏手术,对吗?”杜莺板着脸的道:“既然你都知道,还问什么。”顾建军道:“我还知道你动手术需要两千块钱,而你们没有这笔钱,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们身上大概只有两百多块钱,对吗?”杜莺忍不住惊异的看了顾建军一眼,却被他锐利得仿佛能看穿一切的眼神刺得一阵心慌,忙又低下头去。
顾建军长叹了一声,眼神渐渐变得复杂起来,缓缓说道:“这个案子,是我工作后碰到的最奇怪的案子。当时银行刚上班,几个柜台职工刚从库里提出钱,一共有三万多,大部分是一千一捆扎好的。据那几名职工回忆,劫匪动作很快,力气也很大,没等他们反应过来,就已经掰断了柜台护栏,跳了进去抢钱。可奇怪的是,他只拿了两捆钱,而且还从其中一捆钱里面抽出两百放回柜台上……当时我就在想,劫匪真正想要的其实不是钱,而是急需这一千八百块钱救命。”
杜莺听着顾建军像是说故事似的描述案情经过,心里就像有千万把刀在刨割,又怕被顾建军看出来,使劲的闭上眼,但泪水还是从眼角止不住的夺眶而出。
顾建军接着说道:“所以我们将重点调查放在了医院,省人民医院的医生对你们夫妻的印象很深,他们反应,雷洪为了让医院给你动手术,给那医生跪了一下午,后来还是因为看你坚持不住了,才抱你去招待所休息。他自己却为了省下一块五毛钱,在你窗外守了整整一夜。”
杜莺再也忍不住,“呜……”一声哭了出来,喊道:“别说了……求你别说了……”
顾建军眼眶也是一红,但还是用平静的语气继续说着:“我们当时就觉得雷洪有重大嫌疑,可是却发现你后来根本没有回省人民医院动手术,查了其它几家可以动心脏手术的医院,也没有你的入院记录,我们只好暂时将雷洪先排除在了嫌疑名单之外,为此走了不少弯路,拖到现在才来找你。”
杜莺拼命摇着头,泪流满面的凄声嘶喊:“雷洪是好人……他没抢银行……我……我不动手术是因为没钱,求你们……求你们放过他吧……”说完就要给顾建军跪下。
顾建军忙把她拉住,摇了摇头,叹道:“你还没学会撒谎。我想……我现在已经知道你为什么不去动手术了,但是我实在不忍心在你面前说出来。”他办案那么多年,经手过无数案子,其中也不乏迫于无奈才走上犯罪道路的,却从未有一件案子能像这次一般让他如此矛盾的。眼前这对小夫妻,一个为了救妻子的命,不惜冒上杀头的罪名,另一个却为了替丈夫隐瞒罪行,同样把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顾建军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叠钱,这是他刚领的工资,放在杜莺面前,说道:“这么做值得吗?如果雷洪回来后看不见你,他会有多伤心。我知道再问下去你也不会说,保重身体,希望你们夫妻能有再见面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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