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有人轻轻地拉了拉她的衣服。

以沫抬起头来，连泪都来不及抹掉。

“阿姨，你不开心吗？我请你吃冰糖葫芦，好不好？”胖呼呼的一个男孩，由一位年轻的妈妈牵着，伸过一串红通通的冰糖葫芦给她。

以沫擦了擦泪，“阿姨没事，小朋友自己吃吧。”

孔她不好意思地朝女子笑了一下，是啊，大街之上，这么大个人，就这么肆无忌惮地哭着，挺丢脸的。可是，悲伤来了，哪是控制得住的。

蓦地，一股恶心的感觉涌到喉咙。她掩了嘴，摁着胃，转了身，干呕着。

“小妹，你是不是有身孕了。”

陂以沫身体一僵，忽地想起，从来到这个小镇后，她的例假就没过。一直以来从悲伤的情绪里走不出来，对自己身体的变化都忽视了。

孩子，和他的。

这个讯息，几乎让她回不过神来。

“小妹？”年轻女子看她精神恍惚，又叫道。

以沫回过神来，挤过一丝笑，“也许吧。”

“去医院检查下吧，这事可开不得玩笑的。”

“嗯，好啊，谢谢。”

与母子俩告别后，以沫便急急地往药店里买测验纸，回家测试数张，所得结果是，她的肚子里，当真有了与他的孩子。

这个消息，让她悲也不能喜也不能，更加地茫然起来。

她该怎么办。

在伊园，一直渴望着能有一个与他的孩子。那时候，老不见肚子有动静，还曾怀疑过自己的身体是不是有什么毛病。

可是现在，孩子有了，她却高兴不起来。近亲的孩子啊，不被这个世界欢迎。

这一夜，她睁眼到天明。

两天后起床的早晨，她摸着依旧看不出什么的肚子，轻声道，“孩子，对不起，不是妈妈不要你，是妈妈不能害你，也不能让你的爸爸，背负世俗的眼光。可是，妈妈真的舍不得你。妈妈真希望你，从来就没有来过。”

她去了医院，一路上，心里说得最多的就是，原谅妈妈。

手术室门口，以沫苍白着脸，脚步似有千斤重。她多想，能留下这个孩子。可是，不能。

躺上手术台的时候，她闭上眼睛，一滴泪无声滑落。

“你不想失去这个孩子？”医生看着她，声音从口罩里传出来，手指替她拭去眼角的泪。

“如果可以，我想留下这个孩子。”以沫有些哽咽。

“既然这样，为什么躺在这里，是孩子的父亲不要他？”

“他不知道。”

“为什么不告诉他。”

“我不能。”以沫咬着唇，几乎要哭出来。

“我不想轻易就扼杀一条小生命，每一个宝宝，都是上天赐给父母的最珍贵的礼物。我不清楚你的具体情况，但是我还是建议你再慎重考虑一下。”

以沫终于泪如雨下，那是她的骨血啊，她怎么会舍得。

旁边的护士挂好了点击架子，她突然地坐起来，“不，我要留下他。”

即使终有一天，她将遭天打雷劈，这是她和歌的孩子，她要留下。孩子，原谅妈妈的自私，你是歌留给我唯一的念想啊，我怎么能杀了你。

医生的眼睛里有了笑意，“那么，为了孩子，做妈妈的，是不是应该坚强点，哭得太多，对孩子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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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伸出一只手，将她从手术台上扶下来。

以沫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的医院，她不知道自己这样的决定是对还是错。她是，真的舍不得。

她了解过，近亲的孩子，遗传病例比正常孩子要多出好几倍，却也并不代表着没有健康的孩子。就比如，爱因斯坦，达尔文这样的历史名人，都出自近亲结合。

她心存侥幸地想，也许，幸运会垂怜她的孩子。

可到底是，没有底的事，她不知道会不会到最后是害了孩子。

医院门口，她用手遮着额，仰望天空，天很蓝，阳光很烈。离开他时，初夏刚来，一晃三月过去。

她知道他一直在找她。

有好几次，她都快忍不住，想要回去，回到伊园，回到他的怀里，不顾世俗。

可到最后，都忍了，她不能害他。

落下手，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头微微晕眩。这么烈的阳光底下，她不能站得太久，对肚子里的孩子不好。

还是，回去吧。

可是，迈不过两步，她便怔住。

数米开外，怎么会有歌的影子。白衬衣，迎风飘袂，依旧那样的绰然卓绝，依旧是她心里骄傲的男子。

他不是在江城吗？明天，就是他的婚礼，怎么会在这里。

一定是眼花了吧，一定是。

她笑自己，这几个月来，常常错把别人的背影当作是他。这次，大抵又是想念过度了。她眨了眨眼睛，苦涩。

走吧，再看，也不可能看出一个他来。却是两步不到，只觉得脚下虚浮，眼前一黑，身体软软地倒了下去。

依稀，感觉耳边落着他的声音，身体跌入他的怀里，是那样地不真实。

歌，是你吗？

如果可以，就不要让我醒来了吧。情愿陷在这样的梦里，与你相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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