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空的屋子，一盏油灯照亮巴掌大块地方，胭脂站在昏暗的光下惶惑地四下张望，所见之处尽是漆黑，映着昏暗摇曳的一星灯火更显幽深。
“有人吗？”胭脂试探着叫了一声，回声传来，胭脂更觉心凉。
“有！”突来的脆生生的声音骇得胭脂惊叫出声，四下看去不见人影，壮着胆子问了句：“你是谁？”
“你是谁？”那声音回道。
“你在哪里？”
“你在哪里？”那声音倘若回声般。
“你……你是人是鬼？”
归于死寂，胭脂比方才更害怕了，穿着一身单薄的舞裙就被人带到这个地方，害怕加寒冷胭脂缩在一星灯火下瑟瑟发抖。
“加件衣服吧。”有声音再次传来，沧桑、温和，让胭脂平和了好些，“披风在你旁边。”
不知什么时候自己身边多了件披风，急披上，暖和了好多。
“你叫……”
“胭脂。”
“哪里人士？”
“越地。”
“越地！”那声音低低的重复着，仿佛想起久远的事，许久，“越地离此何只千里，为何千里迢迢来此塞北苦寒之地。”
“非是胭脂愿来，胭脂自小父母双亡，被人拐离家乡，几经辗转贩卖至此。”
低低一声叹息，又归于沉寂，良久无声，胭脂有些局促：“您……”胭脂从那人的声音中听出她已不再年轻，尊称一声“您”，哪知话音未落，仅有一盏铜灯陡然熄灭，眼前一片漆黑，胭脂颤声问道：“您……您还在吗？”
一星微弱的灯火飘飘忽忽而来，胭脂大喜，快步奔去。“先生……”男子闻声抬头，两人近得呼吸可闻，微弱的灯火无法掩住他的俊雅，略带忧郁的目光看向胭脂，手中角灯陡然落地，火“呼”地烧起，惊得胭脂跳脚避开。
弯出一道好看的弧度，目光变得温柔，呆呆地看着胭脂，任火舌舔着衣角尚不自知，好在火势不大，挣扎着跳动了几下，渐渐熄灭。
抚向她的秀发，手凝在半空，片刻收回，沉声道：“你是何人？”
“我叫胭脂，这是什么地方？”
“你连什么地方都不知道，如何闯进来的？”
“我不是闯进来的，我是被蒙了眼带进来的。”胭脂抱着肩急急地解释，好不容易看到一个人，胭脂打算牢牢抓住这根稻草，“您能带我出去吗？”
男子低吟着她的名字，突道：“你是群芳楼的，还是嫣翠阁的？”群芳楼和嫣翠阁是晋阳最大的两家青楼，以胭脂这等姿色自然不可能是野窑暗娼。
胭脂怔了怔：“你怎么知道？”他眼中的轻蔑让她嫌恶。
“你的名字，一听就是风尘女子。”
胭脂低低地分辩着：“我只卖艺不卖身。”
男子不理她，直直向黑暗中走去，胭脂不敢跟丢，急地跟上。拐过一道回廊，推开一间烛火通明的屋子，男子径直进去了，胭脂在屋外徘徊不前，不知该进不该进。阵阵暗香扑鼻，沁人心脾，胭脂肯定是女子闺房，香气盈人，却无半点脂粉气，胭脂暗暗好奇，信步进了房间：幔帐缭绕，蜡烛高燃，菱花镜、妆镜台一如寻常闺房，窗帷旁梅瓶内几树寒梅，方才闻到的暗香从此而来。一方小小的书案上层层叠叠放着小山般的卷轴，房间的墙面挂满了绣像。或蹙眉，或娇憨，或嫣然，或温婉……形态各具，神态不一，却是同一女子。
胭脂看得心惊，画中女子与自己宛若一人，身前身后的绣像如镜子般映出自己。“她是何人？”胭脂带着颤音。
男子正一层层放下帷帐，头也不抬道：“你不该进来。”继续整理放下的帷帐直到满意，跪坐在书案前，展开画卷进行他未完成的画作，一如房内皆是那女子。有胭脂如此相像的人在他面前，他亦始终未抬头看一眼，女子的形态深入他心，笔笔画来跃然纸上。
画着与眼前人一模样的人，却不看眼前人一眼，胭脂颇为尴尬，站也不是，坐也不是，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落寞地坐在一旁看他作画，不知过了多久竟昏昏睡去。
醒来时艳阳灿灿，习惯性的呼唤小碧，来的女子眉眼弯弯，却不是她的小碧，恍然记起昨夜竟在那男子房内睡去，掀开锦被，衣衫齐整，长长舒了口气，那女子看在眼里，璨然一笑，露出一对可爱的小虎牙，小小酒窝嵌在唇侧，带着几分俏皮。
女子福了福：“奴婢侍候姑娘更衣，我家主人和老夫人在外间等姑娘。”
胭脂慌忙起身更衣：“多久送我回去？我从未一夜未归。”
“主人自有安排，婢子不敢多嘴。”
外间是一间大厅，厚实的矶案后坐着一位中年美妇，深蓝深衣，牡丹暗花，不甚华丽的妆束透着尊贵、典雅，特别是她由内至外的高贵即使是再朴素的妆扮也无法掩盖。昨夜那男子面无表情地跪坐在左首，一身绨绸黑衣，衬得他比实际年龄长了不少。
深施一礼在右首坐下，中年美妇笑着问她：“昨夜睡得可好？”
胭脂迅速扫了一眼男子，脸红了一片，沉下脸低低道：“好！”
“昨夜让你受惊了。”
方才那句问话扰得胭脂心神不宁，这句话胭脂马上听出她的声音，惊道：“老夫人是……”中年美妇微微点头，果然是昨夜先前问话之人。
“你真是越地人？”男子抿了一口茶，漫不经心地问道。
“当然。”
“你为何会胡舞？若是代地的女子，用胡舞倒属平常，越地与胡相距何止千里，你从何习得胡舞？”冰凝的目光落在胭脂身上，“你来晋阳短短两月，艳名远播，不只你的容貌，还有你那堪称一绝的胡舞，群芳楼因你门庭若市，本来和群芳阁秋色平分的嫣翠阁却是门前冷落车马稀。”
胭脂吓得一身冷汗，手指一圈圈绞着衣角低头不语。
“你不说，我替你说！”男子的声音略略抬高，“你两月前经雁门入关，你不是来自越地，而是来自匈奴！”
<!--阅读面页章节尾部广告-->
随机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