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我睡得迷迷糊糊,做了一个凡是第一次下地的伙计都会做的梦,无非就是什么粽子啊女鬼之类,口干舌燥,正想起身喝杯茶,眼睛却不经意瞟见窗口有一个人影。
刚刚才做完神鬼梦的我心里虚得很,大半夜的谁没事儿站在我窗口?
难不成是我还没醒过来?
这时候我突然想起之前看过的一本书,叫做清明梦,说的是人的潜意识可以控制梦境,就是当你知道自己在梦里的时候,可以自己控制梦境,我也成功过,然后,我就赶忙幻想,我现在是条龙,我现在要飞起来,可是我没有。
难道不是梦?
我扬起手给了自己两个嘴巴子,火辣辣的疼。
“四儿?”
那人影听到房间里的动静出声询问。
“爹?”我一听这声音立马知道了是谁。
我捂着脸推开窗户,果然是老爹穿着睡衣站在我窗前。
“爹,你大半夜站我窗户棂子这干啥?”
讲实话我心里有点气,一点儿是刚睡醒,一点儿是平白无故被自己抽了。
“爹给你点儿东西。”
老爹从睡衣口袋里摸出个巴掌大小的物件儿,递给我。
我定睛一看,金灿灿的一长条,镂着条条秘文,相互缠绕,依稀从秘文的间隙中可以看到中间的支柱,是跟黑色的木头,这是个探尸椎。
这探尸椎在我们老谢家,不,在发丘一脉,都是个讲究玩意儿,外部镀金,里面是桃木,桃木辟邪,越老的桃木效果越好,人传发丘有印,摸金有符,但是发丘的天印早在明朝就毁了,那看家的家伙事儿,就只剩下这探尸锥,代代相传的,金椎定其颐,徐别其颊,勿伤口中珠——探尸要诀说的金椎就是这东西。
这椎是老爷子传给老爹的,他这辈子就下了一回墓,据他自己跟我说的,从头到尾他都没碰坑老鬼,这椎自然也就没用上,现在老爹把这椎给了我,那就是相当于把他走坑这活计给了我。
就我们祖孙三代传的这根椎,怕是少说也要有上百年的年头,我珍重的把椎收好,老爹转身就走了。
第二天,天一亮,我就被东子从床上拉了起来,因为一晚上都在想东想西压根没怎么睡,气色估计也是差的够呛。
“四哥,您昨个是找了谁家姑娘道心肠了?这眼黑成这样?”
我把裤子一提,抬起腿来就是一脚,心说以后要找估计也就是吕晴了。
“对了,这东西。”
东子从兜里摸出一拴着红绳的东西,两端开刃,中间有把,不是我收的那附魔杵又是啥?
“放胸口,别贴身,隔着衣服戴。”
“咋,害怕划伤我?”
我一边说着一边接过来把红绳屡屡套进脖子。
东子摆摆手,“不是,这东西是法器,讲究个净,不能贴皮肉!”
我一笑,“就你能,我能不知道?”
东子摸摸头笑道,“也是,毕竟我四哥嘞。”
二大爷早早的就在门口等着了,大家的家伙事儿也都收拾好了分成三个山地包装着,伙计们把行李装进后备箱,我和东子跟老爷子打过招呼,钻进了那辆在我家服役足有十多年的老越野车,车子发动,向着吕家去。
吕伟是吕晴弟弟,算是吕二一脉的接班人,至于之前提到的吕阳,则是吕大的三子。
“二大爷,四哥,东哥!”
吕家大宅前,吕伟背着个山地包早早的就等着了,个子比我高些,和东子有的一拼,整个人看上去很壮实。车一停下来,就恭恭敬敬地喊人。
“上车。”
“哎。”
吕伟之所以和我们一起去,主要因为之前他就是第一批下墓逃出来的那五个之一,熟悉情况。
按照之前吕二说的,吕家养的坟在河南南阳,从这开车过去起码要七八个钟头,我索性闭上眼在车上补个觉。
车子一开始很平稳,到后来,就开始有了颠簸,我也就半梦半醒的睡着,迷迷糊糊的就听见二大爷和吕伟的对话。
“还没认出坑老鬼是谁?”
“是嘞,到现在都么看到墓志,额爹说咧,只能认出来是汉代的。”
“东汉西汉?”
“墓道里有些子碎瓷片,额爹看咧,说应该是东汉的。”
因为是奔着救人,所以出发的仓促,不像以往,大家都是准备充分,方案都准备好才动手,很多信息,都是得现问。
车里安静了一会儿,我知道二大爷心里在盘算。
汉代,是瓷器的过度期,尤其是到了东汉,瓷器的发展已经有了一定形式,多是陶车手工拉胚,釉层厚,特点鲜明,要判断不难,而东汉的墓葬,凡是王公贵族,多是厚葬,也是在那个时候,我家先辈,发丘一脉兴起,也就造就了很多汉代古墓早早就被先人光顾过的现况,不过既然是吕家养的坟,几乎可以排除空穴的可能,应该是个肥水。
想想自己整天对着各种各样的水货,接下来说不好就能亲手摸到大把的好东西,我就再也睡不着了,睁开眼睛望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景色,恨不得再快些。
傍晚,车子进了小山村,山路陡峭,车子上下颠簸得不行,定位都不好使了,就全靠吕伟指路,我说“要不咱下车走吧。”
吕伟连忙摆手,“不行不行,还有老远嘞!”
那没办法,我不得不牢牢的把住车门上的把手,不然在车里上蹿下跳的还没下地就得头破血流。
倒是东子,全占了体重的优势,除了肚子上的肥肉浪一般的上下翻动,整个人在车里居然稳如泰山。
车子在这种山路上足足开了有一个小时,太阳都快没下去一半儿了,我也是忍到了极限,心想再来十分钟老子尿都能给颠出来的时候,吕伟大手一挥,“行嘞,接下来得下车走嘞。”
听到这话我就仿佛劳苦人民听到了革命胜利的号角声,逃似的顶开车门窜出了车子。
都是大老爷们儿也不忌讳,爷几个转身对着路边的山石就是一顿发泄,这给我憋的,再来一会儿估计膀胱都得炸。
解决了个人生理问题之后,心里舒坦不少,大家各自背起登山包,四个人绕着盘山路就往上走。
包不重,别看我昨天买那么多,实际上挑挑拣拣这回能用上的也就一小部分,加起来缀身上也没有二十公斤,走得还是很轻松的,路也不长,走了约有半个小时,就到达了目的地。
这是一个半山腰,一大片空地上扎着几个简易竹棚,是专门辟出来给人住的地方。
“老黄!老黄!”
吕伟把包往地上一撂就扯开嗓子开始喊。
我和东子在后面看得真切,吕伟那山地包看似被他轻松的一撂,但是落地却生生砸出了个浅窝子。
东子直直望着那包说,“这货不是带的一包铁噶瘩吧。”
这是黑话,说的是*。
我摇摇头一时也摸不清楚。
吕伟找了一圈像是没找到人,挠着后脑勺不停念叨,“去哪了?”
“老黄是谁?”
“起初是这山上的老猎户,后来额家包了这山头,就成了额家的护林员,一直在这儿守着,这会不知道人去哪了。”
“那咋办?”
“么事,莫管他,许是又手痒逮兔子去嘞,东西放下,先弄点儿吃的。”
我的包还没撂下,就看到一道人影‘刷’得一下窜了出去,我都没反应过来,人就没入了树林中。
“什么东西?!”
“我爹!”
东子把包一撂就追了上去。
那我哪还能干站着?也连忙跟上。
林子里树枝交叉纵横,不时需要躲闪,东子跑在我前面,别看他一身肉,速度却是很快,像一只穿行在森林里的熊,也不躲,树枝什么的一撞就断,“噼里啪啦”的断裂声不绝于耳。
就是这样,也愣是追不上二大爷,就那速度,去参加奥运会妥妥的金牌。
有东子在前面开路我的速度也渐渐上来了,脚下一点不敢放松,大声喊道,“二大爷追啥?”
东子回应我:“不知道!”
又过了足有十几分钟,我是实在跑不动了,当年入伍五公里都没这么累人,那好歹是在地上,这特娘的是在山上!
我不得不停了下来,大口喘着气,这山不高,但是硬生生跑得我都快缺氧了,胸里闷得厉害。
东子也是停了,他是始终都在我前面,这时候正两手插着腰像是哮喘病人一样仰头狂喘。
“不,不行了,跟不上,跟丢,跟丢了。”
“二大爷这,这体力,气死青壮年。”
我和胖子四仰八叉的在地上躺了一会儿,像是劫后余生的两个落水者,浑身被汗水浸透,望天思考人生。
两个二十多的小伙子,死跑活跑,愣是追不上一个四十多的中年人。
我算是见识到二大爷的非比寻常了。
吕伟撑着膝盖气喘吁吁地姗姗来迟,“恁们,恁们追啥嘞!”
我撑着手臂克制住身体再想躺下去的欲望,爬起来拍拍浑身上下沾满的树叶和土,摆摆手:“追是追不上了,回去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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