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冬天似乎格外长,长到冰雪消融时就到了阳春三月。.org雅文吧我的生辰也到了。
年前皇后便给了恩典——她要出席我的笄礼,亲自为我簪发。昨天宫里来的嬷嬷便住到府上,方便她们今日一早就来为我梳洗。
一如十五年前我满月的那日,今日我十五岁的生辰,亦是热闹非凡。
镜中女子,雪肤红唇,青丝如瀑。
我摸了摸自己的脸,向一边轻轻拉扯,镜中的女子勾起一抹笑。
“沈小姐天庭饱满,是个有福之人。日后嫁得如意郎君,夫妻二人定会琴瑟和谐。”宫里的嬷嬷拿着耳环在我耳垂上比划半晌,“沈小姐没有耳洞?”
我摇摇头,“怕疼。”从镜中看见嬷嬷皱眉,我便又多问了一句,“碍事么?”
“不妨事不妨事。沈小姐姿容天成,不带耳坠子也是好看的。”
“谢嬷嬷为我梳洗,一会儿丽姨会好好招待你们。”
她们扶我起身,行礼的时辰到了。
女儿家的笄礼,都是由母亲为女儿簪发的。我娘亲早去,皇后亲自为我簪发当真是给了我无上荣耀,也是沈府的无上荣耀。
笄礼是女子成亲前最重要的仪式。礼节繁琐,规矩众多,最后拜谢过所有的宾客后,已过了两个时辰。总算能松口气了。
珵仪也随皇后出宫,父亲要我好好招待她,我自然求之不得。
“原来笄礼的规矩这般多,那等我行笄礼的时候,岂不是还要比云梨姐你跪的更久!”珵仪蹲在我面前,看丽姨为我於肿的膝盖擦药。
“云梨姐,疼么?”
“有些饿。”我摸了摸从昨晚就开始唱空城计的肚子。
宫里的嬷嬷不许我吃宵夜,说是女儿家睡前饮食,隔天早上脸会肿。可有时着实饿了,丽姨也会煮宵夜给我吃,隔天早上我的脸还是好好的。但到底是宫里的嬷嬷,也不好顶撞,便也只能委屈肚子了。
“噗——”珵仪笑的非常不符她嫡公主的身份,“早就听你说丽姨做的点心好吃,莫不是这会儿你嘴馋了?”
我瞥了她一眼。她一进东苑就跑到小厨房端了盘点心,狼吞虎咽的在进屋之前就吃完了。这会儿分明是觉得方才那盘点心不过瘾。明明是她嘴馋了!
“公主想吃什么点心?”丽姨放下我的裙摆,“今日阳光甚好,不如你们去花园坐坐,我一会儿做好了给你们送去。”
“丽姨做什么我便吃什么!”珵仪拉起我的手,眉眼一弯,“有劳丽姨了。”
“公主客气了。”丽姨回答地不卑不亢,甚是从容。
珵仪说,外面的人都传,相爷府的后花园景色别致。如今三月,百花齐放,李白桃红,更是别有一番韵味。
我一来不喜欢什么花花草草,而且从小看惯了,也不觉得有什么特别的。.org
“你——”
珵仪突然伸手拦在我身前,我刚要询问,她便冲我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又指了指自己的耳朵。
我学着她的样子,侧耳细细听着,好像不远处有什么窸窸窣窣的交谈声。
蹑手蹑脚拐过一弯墙角,珵仪凑在我前面挡住我大半视线,然后又扭头看我:“云梨姐,你大姐同我六皇兄相识?”
我怪异地盯着她,摇头。
“那他们可真是相谈甚欢!”珵仪撇嘴,“六皇兄向来挑剔,他要是觉得一个人无用,那便是连个正眼也不肯给的!”
原来那日在清宁殿里,他是觉得我无用。我一时庆幸,一时又觉得沈云渘入了他的眼,甚是不妥。毕竟再过半个月,沈云渘就要入宫了。
“三皇兄!”珵仪忽的一声惊叫,满是兴奋,一晃眼便冲了出去。
“见过瑞王,见过弈王。”我硬着头皮跟出去,心里却是实实在在不愿意。
“三妹也在。”沈云渘见是我,面色一白,但很快又神态自若。
“沈小姐免礼。”没想到弈王竟然亲自伸手搀我,我有些吃惊,但好在反应快,躲开了。
“那日除夕宴,沈小姐一首筝曲惊为天人,不知何时再能听沈小姐奏上一曲?”弈王唇边扬起大大的笑容,热情洋溢。
“稀罕的东西正因为少有,才显得贵重。”瑞王看向我,眉目温润。
弈王点点头,笑了笑。
我不想与他们同在一处,便找了理由说要回东苑取些东西。未曾想珵仪想起了要丽姨送糕点来花园的事,便要着人去给丽姨带话,要她多做些,可只有沈云渘带了丫鬟,便只好打发那丫鬟过去。
我本要亲自过去,弈王一句“待客之道”硬是将我留了下来。
珵仪生性活泼,叽叽喳喳说不停,听着有些闹人却也比冷场要好。
沈云渘的丫鬟去了好一会儿,再次出现在我们视线中,却是很狼狈的模样。头发蓬乱,脸上红肿着,衣裳还破了几处,边跑边哭,似乎有什么在后面追赶她一样。
我心道不好,立时起身。果不其然,看见那丫鬟后面不远处,几个面生的粗使婆子押着丽姨过来。
“王爷救命,柔姑娘救命!”
那丫鬟哭着扑倒在沈云渘脚边,怯生生地看了我一眼,“奴婢去东苑找丽嬷嬷,还未跨进东苑的门,便被东苑的人揪住一顿毒打。奴婢说是公主要奴婢来的,可他们不信,还说,还说柔姑娘您还不够资格来东苑要东西。柔姑娘,您虽是庶出,可到底也是皇上亲赐了字的人……”
我倏地攥紧了拳头。沈云渘,你竟然还不死心!
“王爷,府里下人不懂事,扰了王爷们的雅兴,还请王爷公主挪步前厅。”家丑不可外扬,我不想让他们看笑话。
“还请王爷留步,为我主持公道!”沈云渘捻了帕子擦眼泪,却是越擦越多,“妹妹,你是嫡女,姐姐自知身份低微,从来都不敢冒犯你。可你从前总仗着嫡女的身份,唆使你院里的下人在府中横行霸道,如今更是当着两位王爷的面儿让我难堪。你,你不能总这样欺负人!”
我被她这矫揉造作的样子震撼了一下。深深吐了一口气,压住心里的嫌恶,冷眼看她,“我倒真不知道,原来这些年在府里横行霸道的是我东苑的人。”
见两个粗使婆子押了丽姨过来,我不由更加怒火中烧!“好大的胆子,谁命你们绑了我的人?!你们倒也有资格!”
“柔姑娘,柔姑娘,奴婢被打出来,幸而两位嬷嬷看见奴婢可怜,这才大着胆子将丽嬷嬷带来的。”那奴婢忙不迭地说道。
“呵,今日倒是有意思。三皇兄,不如我们就坐这里看看?”弈王十分闲情逸致。
我在心里恨恨瞪他一眼。
见瑞王也坐下,我只得道:“既然两位王爷愿意主持公道,那就请王爷自便。”
“柔姑娘要给奴婢做主啊,今日幸好奴婢跑的快,不然就落得跟画春姐一个下场。”那丫鬟哭的更是凄厉。
听到画春的名字,我厌恶地皱了眉。这丫鬟倒是颇有心眼儿,她这一说,好让那两位王爷还有珵仪都以为我是个刁蛮任性的人。
“住嘴!”我不耐地厉喝。
瞥见她折腾着从地上爬起来,本就破了几道的衣服沾了灰尘,更显脏乱。“奴婢自知人微言轻,三小姐是嫡出,自然什么都是对的。还请三小姐日后莫要再欺负柔姑娘!”
我被她的话弄的一头雾水,心下隐隐不安,眼睛更是紧紧盯着她。
她咬了咬牙,看了一眼亭外的灯柱。我心叫不好,来不及多想就挤开沈云渘,也朝那灯柱冲了过去——
“唔——”背部被尖锐之物狠狠顶住,肩膀也遭到猛烈的冲撞。前后的疼痛让我有些喘不过气。
“抓住她!”我疼得连声音都在哆嗦。
压在我身上的丫鬟被拉走,我被人扶了起来。我想站直身体,可依旧眼冒金星,只听见那道温润的声音在耳旁关怀着:“别逞强。”
扶着我的人是瑞王!他在我站稳后便放开托在我小臂的手。
待我缓过气,走到那丫鬟面前,抬手便是狠狠的一巴掌,“你倒是会诬赖人。这般巧舌如簧!”
沈云渘被我打人的一幕吓住了,躲在弈王身后,嘤嘤噎噎。我一把抓住她将她扯到那丫鬟面前,冷声呵斥:“大姐,你自己看,到底是你管教无方还是我纵容我院子里的人横行霸道!”
“三妹,你这样让我好怕!王爷,王爷——”
“哼,看来你还不明白。”我捏住那丫鬟的下巴,将手覆上我方才在她脸上留下的巴掌印,那丫鬟瞳孔一缩,怕了。
“你这边的脸是我打的,你另一半脸上的指印难不成是我东苑的人拿着你的手往你脸上扇的么!好一副红白相错的模样,你倒是给了自己不少巴掌!”我怕她咬舌自尽,便将手帕团了一团塞进她嘴里,这才松开捏着她脸的手。
想来那两个粗使婆子也不是什么无辜的,可我身上此时疼的厉害,也懒得计较许多。
硬撑着脸上的冷意,“将丽聿给我放开,你们两个带这丫鬟去找管家。今日之事我不追究你们,但是日后也不要让我在锦都看见你们!”
此时不用照镜子我也知道我的脸色有多难看。丽姨赶忙来扶我,我不动声色地将身子大半重量倚在她身上。
“三妹,是我不好,不该听——”沈云渘想要拉我的手,丽姨用身子帮我挡开她。
背上好像破了皮,方才疼出的一身冷汗此时将伤口蛰的生疼,衣料也紧贴着皮肤磨来磨去。
我咬牙白了她一眼,“你的人惹出来的,你自己去找父亲!”
丽姨扶着我离开,珵仪想要跟来,我听见她被瑞王拦住了。
珵仪是不该过来,我懦弱怕疼的样子,不想让别人看到。
锁骨处和胸口是一大片淤紫色,丽姨帮我将衣服悉数脱下,看着我的背时她顿时声音哽咽,“云儿,你忍着点。这么一大片,不小心养着会留疤的。”
我自小就不是被娇惯着养大的,能让丽姨说会留疤的伤,想来是真的严重了。
我趴在床上咬住枕头。我不怕留疤,但我怕疼。
第二日,我便听说父亲将沈云渘彻底禁足,直到送她入宫选秀;李氏的掌家权被夺,从今往后是江氏帮着祖母管理家事。
江氏很会抓时机,她昨日躲在林中将花园里发生的一切看了个清楚,想来是在父亲和祖母面前恰到好处地添油加醋了一番才会惹得父亲痛下狠心将他宠爱的李氏狠狠惩戒。
沈府家丁众多,昨日偏偏就没其他下人在花园里,所以事情也没闹大。江氏果真很有手段。
我翻看着昨日前来参加笄礼的人送来的礼品单子,挑了几个物件着人给江氏送去,唤了门外的丫鬟,进来的却是丽姨。
“有人给你送来了这些。”丽姨将手里的盒子打开,里面是一排排小瓶子,“都是极好的药膏和药丸。擦了这药膏,身上的伤便能好的快些。”
我接过丽姨递来的裹了纸条的瓶子,将纸条展开,上面赫然写着三个字——别逞强。
是瑞王。
“云儿。”丽姨看着我,要我给她个说法。
“是瑞王爷。”我无辜又坦然地与她对视。
丽姨仔细地盯了我一会儿,这才缓缓点头:“既是好药,那就给你用着。”
他送来的药,涂上后凉凉的很舒服。
我将脸埋在枕头里,脸上是莫名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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