仪式的主角先行离开，留下众人安排行程。欧罗费尔王不会多呆一天，瑟兰督伊就会随国王回还。奇尔丹做了个请的姿势，埃尔隆德欣然前往。

“吉尔加拉德王想考察大绿林的实力适不适合做盟友？”

瑟兰督伊总那么直接，简直像一根刺，刺中要害不留转圜余地。埃尔隆德却喜欢，反正王命如此，瑟兰督伊既然明白就会展示给他看，他也不必转弯抹角儿地费心要求了。

吉尔加拉德王的传令官眉心舒展，跟在辛达精灵身边，像巡察领地的税务官评估着每一件事的价值。

西尔凡三三两两，有说有笑，像西瑞安河口穷苦的精灵一样散漫。他们把木制武器扛在肩上，相互搭讪间刀斧手和弓箭手就换过方位，队伍领头的和扫尾的已轮换一圈。

“黑暗有着别样的力量……”埃尔隆德想继续奇尔丹在欧罗费尔王身边反复讲述的议题。

“吸引蛮地人孤注一掷的追随。”

不同于大绿林国王的婉拒，瑟兰督伊的深入探讨是逆向思维。幸而埃尔隆德的智慧使他不至于被带偏。他的化解法宝还是先贤口述的图画以及老生常谈的早做打算。

“在努门诺尔诸王之中也有因此招募水手修造战船的。”埃尔隆德合上眼睑，让泪水消除黑影之门向他展现出来的烈火焚天的惨痛景象。

“你看到了什么？”

“你相信预言吗？”埃尔隆德答非所问。

“远古的人类是有预见能力的，但现今的人更多依从经验习惯。众先知齐聚，能力不会受到压制吗？”

“我没有同任何人说过。”埃尔隆德捏挤眉心，让幻象不要影响视觉。

“明天未必是你看到过的那个样子。”瑟兰督伊看着远方的树林——人类生命的摇篮，“不论是否有别样的战争，人类之间对于战力各有判断。没有哪一方势力甘愿平凡。”

“水手与原住民的冲突并非因为努门诺尔诸王有私心。”埃尔隆德解释说。

“留下多住几天，帮一帮大绿林的药剂师。”

“我的住宿费。”埃尔隆德笑出声音。

西尔凡精灵的大绿林处处危机，埃尔隆德步行过来未能解开越锁越紧的眉头。以他不凡的听力无法不被住所四周沉闷的猎杀声干扰。那些正在发生的和即将发生的，杀戮，像在心头溅血，在曼督斯的审判书上将精灵一生的单纯美好一笔勾销。

他推门而出，不远处一头畸形生物倒毙在树下。一个西尔凡走到怪物身侧向着埃尔隆德行了一礼，笑嘻嘻地道歉。

“惊扰了贵客。”

埃尔隆德从他捂住肩头的手看出这种恭谨的怪异。月下树梢，从他指缝渗出的深色水迹闪了一下埃尔隆德的灰眸。

“你受伤了。”出于医者的自觉，埃尔隆德客气地提出帮助。

那个西尔凡摇着脑袋，“是我常有的伤，所以您不必在意。倒是我该反省一下为什么总是大意了，嘿嘿！”

“夜里防卫经常受到攻击吗？”

“嗯。”西尔凡没想过埃尔隆德会和他聊多久，待他看到黑发的贵客认真的神情又加上一句，“有怪物的，也有人类的，夜夜如此。”

“带我去医疗间。”

西尔凡似乎没有听懂，他没有动。

埃尔隆德扶正衣摆当先走去。他清楚了阿蒙兰的麻烦，也许瑟兰督伊给他看的这些代表了大绿林的王储不同意结盟参战。

“这是医疗间啊！”埃尔隆德在内心感叹。

“是的，我们都识得草药。”西尔凡熟练地打开一格药柜自己动手包扎。

药品明细很有规律，大多数种类都可以按照音阶次序找到。有几种特别常用的放在专用托架上，就在床头柜边。西尔凡进门自取，偶有相互擦药的。轻伤的精灵居多，鲜有使用那几张床的。埃尔隆德细看床单，确定不是新换上的，而是精灵将染血的棉布扔进墙边的水桶里，由女侍按一定频率抱走清洗。

这就是西尔凡，不求精致，活得简单自然，不嫌简陋，活得稳妥从容。随遇而安，也是不思改变！

埃尔隆德径自上前，将几种草药混合，细细研磨。这种精制的药粉更能增强药性，多为人类所用。爱尔瑞丝这么琢磨着从窗后的侧门退出。她本以为埃尔隆德会与瑟兰督伊彻夜长谈，谈那些还没有远征实力的木精灵去海岸参战。她点着脚尖，从树冠掠过，过重的心思让她不得不提防手足间那一小团儿莫名的怒气毁坏了触手可及的好东西。

自她在药房发现蛇毒瓶子，那种震惊和怨气就一直隐忍着。她是不相信霍恩配制解药的说辞会是借口，但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一直在心中冲撞，却无地放矢。天知道她所在意的经历了怎样的折磨。

她落在台阶上，瑟兰督伊就站在那里。她抱他，吻他，由于矮个台阶，她不得不踮起脚跟。

“怎么了？”

爱尔瑞丝没有答案，埋首在他胸前。

“唾蛇的毒充满铁锈味，绝难错认。那种毒液深入伤口才会生效的。”

“你没怀疑过？”爱尔瑞丝在他怀里小声呢喃。

“没什么可怀疑的。”

只有精灵这样光明善良的种族才能这样心无芥蒂，避过祸患。马多比总是没想清楚。爱尔瑞丝抓紧她的爱人。瑟兰督伊将她抱起来放到躺椅上。她扯着他的手臂，恋恋不舍地，指尖从小臂滑到指缝儿又脱开。手拂过躺椅边装饰的橙色玫瑰，花香被瑟兰督伊盖进一块毯子里。他又回来了，静止在她身边。

“很晚了，你该睡一会儿了。”

爱尔瑞丝真的睁不开眼睑，她侧着脸看他。梦里，喂给猫咪的糖块要被舔化了。他拿走了糖，不久又送来。好大一颗啊，就在手边，但她困得实在没有力气拿。

她挣扎，清醒了。

“早安！”

“早安！”爱尔瑞丝浅笑。

门边传来轻灵的笑声，桃乐丝微一探头又躲藏起来。她把住门框的手被爱尔瑞丝捉住，银发女精灵闪身踱到门外。

“来找你的殿下？”

“不，”桃乐丝单手捧腮，小心地说，“我是来找你的。”

“那你已经找到了。”

桃乐丝瞬间笑开了，双手去捉爱尔瑞丝握着她的那只手，摇了摇，又向外拉了拉。爱尔瑞丝会意地跟她走向庭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