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球历2416年,星历315年,二月十六日。
始皇星天海市徐福高级中学,新学期开学的第一天。
学校四角的上空,成群飞车像归巢的乳燕,沿着固定的电磁轨道,排着队,一辆接一辆地落入飞车接驳坪,顺着螺旋滑梯,滑进地下停车场。
与接驳坪对应的飞车弹射斜道,却鲜有飞车升空。
更多的车辆,在附近其他街区的接驳坪降落,然后在地面顺着宽敞的大街,游鱼一般驶来,终点是接驳坪下如同怪兽巨嘴一样的停车场入口。
‘怪兽’吞进车流,吐出人流。学校宽敞的大门两侧,停车场与地下磁轨公交共用的两个出口,人流像抽水机出口的水流一样,往外喷涌。
“如果把学校下面的停车场比作一只怪兽的话,四角的入口是嘴巴,那么,那两个出口就是排泄口。你们说像不像?”
校门内,林荫大道侧的花池边,坐着三个校服少年,勾肩搭背,猥琐地笑。
说话的是中间那位,眉如剑,眼如星,鼻梁笔挺,一口整齐洁白的牙齿,足以当牙膏广告的模特。不说貌如潘安,也是少见的俊男。只是略显轻浮的眼神和习惯性斜拉的嘴角,使其少了一份英气,多了一丝邪魅。
右边是一个大胖子,身高八尺,腰围八尺的那种。这种体型的人,多数长着一张弥勒脸,笑起来看不到眼睛。偏偏这位,生就一副金刚脸孔,满脸横肉,眼凶嘴大。泛着青光的脸颊和下巴,说明他还是一个络腮胡。
左边那人,怎么形容呢?要说特点,就是眼睛不大不小,鼻梁不高不低,脸颊不窄不宽。废话,这算是特点吗?当然不是,可实在不好描述,因为他的特点就是没特点。一张大众脸,看好几眼都记不清楚,一转头就已忘记。
在这个时代,飞车是普通不过的代步工具,但依然不是每个人都能拥有的。这三位就是无车族。如果非要自吹,也算有车吧,贴地磁滑板。学校太大,又不许开车,所以老师也好,学生也好,几乎人手一架滑板。
每个学期的开学和期末,看着如潮的飞车流,无车族难免倍生艳羡。这三个逗逼,此时就是眼睛放光地看着车流,嘴里却说着酸葡萄式的污话,肆无忌惮地笑闹。
看车不是重点,主要是看美女。其实,学生们都穿着宽大的校服,就算身材曼妙,也体现不出来。至于脸庞是否精致,那得凑近了看,远远的又能看出什么。送子女上学的家长群里,倒是有不少丰姿绰约的熟女,但她们进不了校门。
不过对于混吃等死的三条咸鱼来说,即将开始的这最后一个学期,枯燥而无趣。眼前这一幕,可能是本学期最后的,最赏心悦目的风景了。
他们在这里看风景,有人也在看他们。
他们背后不远处,是跟林荫大道平行的学校一号教研楼。三楼的一个办公室内,坐着两个二十七八岁的年轻人,一边闲聊,一边透过宽大的落地窗,看着林荫大道上熙熙攘攘的学生流。
这两人没坐舒适的沙发,而是选择靠窗的硬质仿古木椅。中间矮几上,是两杯清淡的白开水,与书架上豪华的茶叶筒形成强烈的反差。那些茶叶可都不简单,无不是从遥远母星上空运过来的千古名茶。
两人坐姿看似闲散,但从肢体动作上细心观察,就能发现他们的身体,好似随时处于蓄力状态,像是在任一时刻,都可能一跃而起的猛虎。
用猛虎来形容,可能不太确切,因为两人的长相都不是刚猛型。穿中山装式教师制服的,是一位标准的帅哥,举止文雅,风度翩翩。知识,武功不知道,起码颜值和气度足以为人师表。
坐在帅气老师对面的那位,晃眼一看,难分男女,秀美得不像话,喉结都不是很明显。如果换上女性服饰,在短寸头上戴一顶假发,脸部根本不用化妆,就是一位活脱脱的国色天香。
帅气老师往椅背上一靠,平淡地说:“说吧,到底有什么事?我就不信,你这位大忙人,来始皇星,就仅仅是送你妹妹来上学。”
秀美男子妩媚一笑,“看来怨气依然未消。星航,何必如此固执?天武不可逆,这是进校就发下的誓言。继续对抗下去,有无益吗?最终只会给你自己带来伤害。”
“呵呵。”方星航眼神和声调都渐趋冷冽,“这么说,卓青阳,你今天是来清理门户了?”
卓青阳恚怒地挺直身躯,失态地嚷道:“说什么呢?方星航!你我兄弟,连这点信任都没有了?不说校长只是把你当作一个顽皮的学生,绝不至于下什么清除令,就算你真脱离天武,难道我会跟你兄弟相残?”
方星航意识到自己理会错了,赶紧道歉,“息怒,息怒。我错了,好吧。喝水喝水,消消气。注意仪态哈。美人失态,难得一见。我有眼福了。”
卓青阳狠狠地瞪了方星航一眼,正准备伸手去接方星航端起的水杯,听到美人二字,手突然变向,反手抽向方星航的嘴巴。上臂不动,前臂微摆,手腕一抖,手就从低速而突然变向加速,快如闪电,充分显示了其深厚的寸劲功夫。
方星航最后那句玩笑一出口,就有所防备。拿性别开玩笑,是卓青阳的一大禁忌,谁说跟谁急。就见方星航两手一松,任由水杯自由落体。两手翻飞,一手像蛇一样缠向卓青阳进攻的那只手,一手像蛇吐信一样弹指反击,速度一点都不比卓青阳慢。
卓青阳不得不出动第二只手防御。方星航缩手的过程中,用手指上托了一下即将碰撞桌面的水杯,再由攻转守。两人四手,如穿花蝴蝶,眼花缭乱地围绕着水杯上下翻飞,水杯始终不曾落地。
蓦地方星航两脚一蹬,座椅后滑,脱离战圈。此时,水杯刚好被塞进卓青阳的手中。“我投降,不打了。”
卓青阳身子一挺一收,肢体动作反应出的意识,是正想起身追击又突然中止。捧着水杯,定定地看着方星航,“你在试探我?我说,星航,不就是一点误会吗?至于如此风声鹤唳。你让我感到陌生。”
方星航没有回到座位,而是踱到窗边,不用正脸对着卓青阳,掩饰地笑了笑,“误会?呵呵,误会。就算是误会好了。”心中却道:“兄弟,你还是专心当你的教官吧,最好不要卷入其中。”
卓青阳不知道方星航心中所想,还以为能解开兄弟心中的心结,高兴地说:“一点小误会,解释清楚不就行了。星航,拿着。”掏出一个信封,手腕一震,旋给方星航。
方星航没有回头,却也没有轻视这个信封。侧伸的左手,手指像弹钢琴一样,在旋转飞刀似的信封表面连弹,再用两指捏住,顺着信封飞行的方向移动一段距离做缓冲,才拿稳信封。
之所以这么费劲,一来信封速度太快,被灌注内力后足以切入肌肉,二是如果强停,虽伤不到他。但信封会被自己的惯性撕裂。
方星航并没有打开,“这是什么?”
卓青阳说:“任命书,天鹰战队司令官。”
方星航眼神一冷,“校长让你专程送来的?”
卓青阳没看到方星航的眼神,“只是顺便,听说我要来,让我顺带捎来。”
“哦。”眼神稍缓,轻轻地丢回,“中将,分舰队司令官,啧啧,职位不低了。不过拿回去吧,我不需要。”
“为什么?”卓青阳大惑不解,“你就甘心在这鸟不拉屎的旮旯里,陪小盆友捏泥巴玩?”
方星航两手一摊,“这有什么甘心不甘心的?为国家发掘人才,不也是天武学员的职责吗?”
卓青阳皱着好看的眉头,“真搞不懂你。这穷乡僻壤的能有什么人才?真要有,我也不会把妹妹送到这里来了。”
“等等。”方星航嗅到了不同寻常的味道,快步走回座位,“说说,什么个意思?”卓家子女,想上什么大学还不是一句话的事,需要到落后地区来争一个名额吗?
卓青阳犹豫了一小会,“告诉你也无妨,反正很快就要公开了。天武从今年起,开始向地方招生。”
方星航被惊了一下,随即蕴含讥讽地说:“增容吗,准备大扩张?还是部队里的刺头不好调教,转而从地方上寻找乖乖宝?”
卓青阳翻了方星航一眼,“你别总是戴有色眼镜看问题好不好。这几年,很多部队不愿放人,天武的生员,一年比一年少。这才是校委会改变决策的原因。”
方星航喃喃自语,“看来是有人觉察到了什么。”突然又提高音量,“不对呀,你小子怎么能把青青弄进天武,那不是害她吗?最后一课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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