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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公,快到碗里来!》10凹痕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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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儿心下大喜,朝四哥投去感激的眼光。陶掌柜和陶太太却很犹豫。“你疼五妹的心,我们是知道的。只是如今五儿不比小时候,再过几个月,她就要许人了。要是人家知道咱家小姐成天到处闲逛,抛头露面的,那些条件好的人家,怕是会私下嘀咕呢!”

陶四轻轻一笑,“若是为这等事就看不上咱家五儿,那只能说他们眼界狭窄,根本不配跟咱家做亲。”一席话说得陶掌柜夫妇连连点头。陶四说:“我的衣裳,五妹穿着倒好。要不这样,五妹跟我出去时,干脆男装打扮,对外只说是来咱家小住的亲眷,带出来长长见识。只要五妹不多说话,想来旁人也看不出破绽。”五儿高兴得奔到四哥跟前,“这主意太妙了!今日我就是这样出门的,一路上都没人当我是女子,喊我公子公子呢!”陶太太嗔道:“你以为呀!咱铺子的伙计都认得出穿了男装的你,别人也保不齐一眼识破。”五儿说:“可是伙计在铺子里,天天见面的,熟。外人哪里有这样的眼光?”陶掌柜说:“行行行,那就这么定了。老四,下回你出去时,带上你五妹就是。”

陶三也凑起了热闹:“那下回我押货时,也带上五妹。”陶掌柜摆摆手,“你要出镇子,走远路,带上五妹,诸多不便,还是算了。”事实上,就算陶三只是在镇子里走动,陶氏夫妇也不敢让宝贝女儿跟这个莽撞的老三一起外出。陶三是好打抱不平、行侠仗义的性格脾气,没事儿还要找些事呢,若是带上妹妹出去,谁知道他会惹出什么事情来。

五儿做梦也想不到,她还有机会出外玩耍,且是男装打扮,跟她最亲厚的三哥一块儿外出。回房间后,五儿想到陆思齐,不禁满腹遗憾。早知如此,真该跟思齐约个时间,再去听风楼大吃一顿。顺便带上四哥,让他俩也认识认识。五儿敢保证,四哥跟思齐一定很合得来。现在,除非陆思齐找到桃源绸缎庄,不然的话,叫她陶五儿到哪里去找陆思齐?

暮云城,陆家庄。思齐的家。有生以来头一回,陶五儿对自己从未去过的地方,产生了向往。

此时,陆思齐还没有回到暮云城。经过西坡,便是一条通往暮云城的官道。思齐雇了一辆车回城,坐在车里,在窗外飞快掠过的景色中,他想着心事,消化今天的所见所闻,以及,那发生在自己身上的,难以言说的奇遇。

事实上,跟陶五儿在一起时,他已发现自己有些反常。他竟然对饮食之道如此熟稔,诸如各路菜系、食材、火候,他津津乐道,俨若老手。陶五儿深信不疑,他本人也表现得理所应当的样子。他是陆家庄的传人之一,是厨学世家子,他懂得这些,再正常不过。然而,他心里很清楚,那不是他。关于做菜,关于食材,一切与烹饪美食有关的东西,都跟他没有关系。他陆思齐自幼就对厨学毫无兴趣。

陆思齐的父母双亲,虽名为陆家庄传人,其实也只是出于无奈,承继祖业,勉强经营。陆家传人散落各地,而陆思齐这一支,多少代了,都是一脉单传。祖上留下的陆家庄酒楼,早就成为别人的产业。好在当初陆家兴盛时,广置房产,思齐虽蜗居于暮云城郊,生计倒也不愁。但他已年方十九,自知健走只能作为消遣,不可靠此安身立命。男子汉大丈夫,即便不干一番事业,也得学一样被众人认可的本领才行。比如练练拳脚,拜师学艺,开个镖局;比如专营鞋子、水壶、行囊等户外用品的店铺;比如……陆思齐有不少计划,均跟他的健走趣味相吻合。在他心里,从来就没有烹饪、美食、厨学这一类的计划。从来没有。他几乎算得上厨学世家陆氏的所有子孙中,最不可救药的逆子。

然而今日,陆思齐竟然会在他从未涉足的领域里,表现得像个专家。他曾以为是陶五儿的缘故,为了在五儿面前表现良好,他的潜能,或者说是天赋,被激发了。但现在,他排除了这个可能。因为,在他脑子里——不是心里,随时可以闪现出各种各样的厨学要义。那些名词、术语,许多都是他闻所未闻的。从北到南,从西到东,从大中华到异域、外族,各式各样的厨学,闪烁于他的脑海中,却不成体系,宛如浮光掠影,又如金粉银屑,他想要抓,却抓不住。

究竟发生了什么,他的脑子里会多出这么多莫名其妙的东西?思齐百思不得其解,只好放弃。距离暮云城越来越近了,天色也慢慢暗了下来。思齐换了个姿势,想坐得舒服点儿。一样东西硌在大腿下,原来是衣角压住了。思齐将衣角拽了拽,碰到一颗石头。原来是那颗袭击他的石头。七星帮的鹅卵石,上面印有一只瓢虫。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七星瓢虫这么可爱的小虫子,竟有人将它作为聚集在一起干坏事的标记。思齐想笑,又笑不出来。他下意识地手伸到脖子后去抚摸被袭击的地方。那儿明显有道凹痕。

忽然间,思齐的心脏狂跳起来。他在那凹痕处摸到了一根极细极细的东西。不是发丝,也不是蚕丝或蛛网丝那样的东西。是一种他从未接触过的,触感极其特别的物质。更令他惊恐的是,这细丝,并非附在他的皮肤上。也就是说,他触摸到的,是那细丝的线头。余下的部分,则在他的身体里。准确地说,那细丝从脖颈凹痕处,顺着某条路径往上,进入了他的大脑内部。

没错,就是这样。思齐只能触到那细丝的头子,余下的,全是他与之触碰时,那细丝带给他的感觉。

思齐想起来,当他苏醒后与五儿爬到沟渠上时,西坡上除了他俩,再无别人。耳畔有风掠过,天空有南飞的候鸟经过,在他们身后,是层层叠叠、深绿浅绿、深红浅红的树林。那一刻,思齐心里淌过了一道沁凉的水流。沁凉、微妙、幽深、神秘……随后,他的脑袋如同炸裂般疼痛,不禁手捂着头蹲了下来。耳边传来五儿的声音,缥缈如在天空中,而不是咫尺之遥。“思齐,你怎么了?”“头疼,好奇怪的疼法。”“我身上有水,要不要喝一点儿压压?”…………

那沁凉的水流如冰刀一般,刺进了他的心里。同一时刻,他的脑袋里仿若被什么东西强行挤占了进来……那种疼痛,正是从脖颈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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