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着一声高亢的鸡鸣声,这生在西境偏远的一座人烟稀少的山村开始渐渐苏醒,而唯一能阻挠倔强的西境人顽强生活下去的,也只有这西境特有的寒冬以及冰雪了。屋外的雪见停,天帝老爷按照旧例为这片大地重新打赏了一套赞新的白衣。
李有三推开房门,深深的吸了一口冷冽的空气,吐出来的却是一声叹息,这样的风景对于李有三来说已经是习以为常,正因为这一点,李有三讨厌这样的雪,讨厌这样的天气,讨厌这气候来带的贫瘠。
“我虽名为有三,都已经快年近三十了,却连个老婆都没有,连个女人都没有碰过,还谈什么西境男人的气概!同村的这帮老混蛋天天给我讲什么单身西北汉的精神,简直一点卵用都没有,有本事帮我讨个漂亮婆娘来!”
口中嘟嚷不休的李有三突然大喊了一句:“西境男人的气概!”随后便随意的抓着地上的雪在脸上和身子上摩擦了起来,直到满身通红才用毛巾擦干。当他转身进屋时,轻弱的阳光才从云中缓缓透出些许,照射在李有家中院前。只是在那片散发出些许光和热的云彩下面,正有三个模糊的人影,自南而来,朝着西北缓缓而去。
李有三穿好衣服走到院中,将散乱在院中损坏的十几把镐头,凿子和铁铲等工具全部放入一个大箩筐当中,便背着全村的致富工具,向村外走去。
满是工具的箩筐并没有让李有三脚步变得沉重,反而让他在软绵绵的雪地里越走越快。因为此时的他并没有将注意力放在背后,而是在心中喜滋滋的盘算着,等攒够了钱,娶哪家姑娘更加划算。看着雪白一片的前路,想起他要去的地方,李有三心情大好,竟是哼起了当地小曲。
……
顺着李有三脚步的方向,地处于十几里地外的山坳中,正有炊烟在空中四散。
当清晨第一道阳光通过常年不化的冰雪,反射进山坳中的铺子时,木子已经洗漱完毕。他虽然没像李有三一样用最简单粗暴的方式来进行洗漱,但是却学着李有三的模样站在门外对着空气高吼了一声:“西北男人的气魄!”
木子并不知道李有三大吼的目的和原因,尽管住在同一个屋檐下的铁老头并不喜欢,尽管聆听他这声大吼的只有茫茫白雪,而偶尔回应他的也只有从被积雪压弯的树枝上掉落下来的雪而已。但他依旧每天早上在洗漱之后吼着这么一句不明白意思的“咒语”,因为在他看来这是一件有趣的事情。至于铁老头的严厉教训如“白痴”“二货”等,木子则是抱着微笑而面对,然后久而久之,不了了之。
同李家村的村民一样,洗漱之后,新的一轮日常就此开始。此时的木子正蹲在小灶旁盯着小灶中的火,时不时添上了一些新柴火来保证早饭得以正常进行,至于锅中的米和水都是经过长期实验得出的结果,绝对不会出错。当米香从锅盖的的缝隙飘散来时,木子只是嗅了嗅,便开始准备小菜。取下挂在房梁上的腊肠,前后一共切了二十五片,全部都倒入了锅中,再然后是咸菜。当几勺咸菜从咸菜坛子里安全转移到了老旧的木桌上时,咸菜旁边已经摆放着另外两个碗,一个大,一个小,两碗稀饭分别乘着十七片腊肠和八片腊肠。
在小碗面前正坐着一位十一二岁少年,看起来很瘦弱,眉间总有一种让人说不出的郁气,水汪汪的眼睛使得这种郁气看起来更像是一名受气的小媳妇,总之,眼前的这位少年除了一双已经起老茧的小手,看起来绝对不像是生活在贫瘠地方的铁匠学徒。
而正坐在大碗面前的是一位年近六旬的老头,满头银发中掺杂着些许顽强的黑色头发,似乎因为皱纹太过于强悍而导致右眼也被深埋于此,唯一还能视物的左眼也不太灵光,转动的频率还没有手中的筷子来的灵活。当然为了剧情需要,这类隐藏不露的高手还需要用残缺的身体来证明年轻时的他也是战斗过的,所以一只畸形的腿和一副满是裂痕的木质拐杖也成了小说中的理想标配。
从师徒两人拿起筷子起就没有任何言语,直至两碗稀饭和一小半碗咸菜变成腹中之物后,两人依旧没有言语。于是木子开始收拾,铁老头开始端坐在木桌前休息,仿佛刚才因为吃饭浪费了他大量的力气。直到三个碗变成一个杯子,杯中泡着泛黑的茶叶,茶叶将水染成棕红色。铁老头才端起杯子,暖了暖手,闻着杯中散发出来的茶香,问道:“什么事?”
而木子却并没有回答,准确的来说,木子并没有用语言来回答,而是用他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盯着铁老头满是皱纹的脸,就像一只渴望骨头的狗狗一样,还好木子没有左右摇摆,否则更像一只摇着尾巴流着哈喇子祈求骨头的狗狗。
被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盯着的感觉让铁老头说不出的怪异和尴尬,他很想拒绝木子的请求,所以他决定假装气力不济而陷入假寐的状态,“任凭秋波绵绵,我自如山不动。”,可奈何实在是刚起床,刚吃过早饭,还喝了提神的茶,可以说正在精神头上。在他经过两次实质性的尝试之后,铁老头终于放弃了作战方案。因为实在是忍不了木子以无情的幽怨如同怨妇般的委屈眼神做为武器的攻击。
“好吧,可不要在外面逗留太久。”最终屈服的铁老头叹了口气,说道。
听到这句话时,木子开心的笑了,一下从忧愁的怨妇变成了天真浪漫的少年,这种转变使得铁老头有种被算计的感觉。可少年天真浪漫的笑没有持续多久,却皱起了眉头,问道:“铁老头,你是不是在我肚子里面种了虫子啊?为什么我想什么你都知道?”
“白痴!你不是知道我很神秘莫测吗?那你还有什么问题?学什么不好,非要学李有三装疯卖傻?你娘亲知道会很难过的!”
这句话看起来很伤人,但是对于木子来讲当真是一点杀伤力没有,正因为没见过娘亲,娘亲对于他来讲只不过是个名词,远不如正坐在这破口大骂的老头子来得亲近。至于李有三,木子只觉得这个叔叔真的非常有趣,每当他遇见困难和心情低落时,就会对着大雪吼道:“西境男人的气魄!”随后就像变了个人似的,看起来情绪非常的高涨,导致木子还以为这是古老的法术,还偷偷的请教了李有三,至于效果,对于李有三来讲是百试不厌,对于木子而言一次奇迹都没有发生过。不过木子觉得每天早上对着雪地喊喊似乎也没有什么损失,也许哪天老天开眼说不定就灵验了呢,于是就将这个习惯保持了下来。
比起李有三这位“西境男人”的神奇之处,木子不得不承认眼前的伤残老人更加神秘和神奇。
在木子的认知当中,柴火可以燃烧的,但是燃烧之后会变成灰烬。毛皮是可以烧的,但是燃烧之后依旧会变成灰烬。矿石是可以煅烧的,但是煅烧之后除了一部分变成没有用处的废渣以外,还会有各种金属液体留下来,经过遇冷、打磨,最后变成一件件器物。可是木子从来没有见过一种可以不间断燃烧的矿石,两年之中,这颗会自行燃烧的红黑色矿石几乎都没有变化过。以至于木子突然有一天为了验证水可以灭火这个天底下傻瓜都知道的大道理时,将满满一大桶水倒进了自家铺子的打铁火炉之中,结果火炉没有熄灭,熄灭的只有木子的这一颗不畏艰难探求真理的炙热的心。原来铁老头不仅铁锤用得好,舞起拐杖来也同样毁天灭地。
又比如,刚来此地居住时,附近的村民把铁老头当成神明一样供着,又是帮着建造房子,又是送吃送喝,连南方的茶叶居然都有。而铁老头唯一干的事则是用满是裂痕的旧木拐杖点了点某一处山丘,高冷的说道:“这里有矿。”结果没出十几天,果真有村民在那里挖到了很值钱的矿石。
还比如,那些送来的挖矿工具,不论大小,铁老头只看一眼就知道该如何处理,甚至在指导自己修复的过程中,用什么工具,出几分力,敲多少下都可以准确的说出来,从不会出一点错。
更比如,木子在想些什么?想要些什么?铁老头只要看了木子一眼就完全可以拿捏。不过话说回来,你这么白痴的思维方式,似乎只要是个成年人都应该猜得出来吧,喂!
陷入奇怪的思维模式的木子并没有马上接话,而是则着脸对着铁老头满是皱纹的脸庞左右打量起来,以此来确认刚才那一句话中的“白痴”二字是结论,还是论点。如果是结论,木子会真的会以为自己是个白痴,因为在某些地方铁老头说的话从来都是正确的,这会让木子很不高兴。如果只是论点,这代表木子还可以找机会反击,证明这位在村名眼中犹如神明的存在,只不过是个笨得连饭都不会烧的糟老头子!
在打量了一会儿后,木子最终没有得出结论。于是木子将双眼一眯,也不看端坐在屋中的铁老头,而是盯着房梁一处,只用余光看着这位村名眼中的“神明”,翘起了左边嘴唇,示以冷笑,来表达木子的抗议。
冷笑只存在了瞬间,因为木子知道长时间的抗议会换来更为猛烈的镇压。既然得到了外出的许可,这就证明在刚才的决斗中自己已经胜利了。胜利者当然先要品尝胜利果实才行,“抗议”之后,首先是要立刻离开旧木拐杖的攻击范围和投掷范围才是上上之策,可不要因为“抗议”惹出什么恶果来。至于自己是不是白痴,那要等到长期抗战得出了结果之后才会真相大白。
于是木子像一阵风一样,轻快的跑了出去,跑的时候还不忘记给自己配一个腾云驾雾的音来,随后屋外传来的是他爽朗开心的笑声。
端坐在屋内的铁老头,将木子的一举一动看在眼底,没有丝毫的怒气,只是平静的再次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听着爽朗的笑声,心情似乎也好了不少,所以他笑了。只是因为脸上的皱纹太多,铁老头笑的很难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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