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对于子爵大人的逝世，我们深表遗憾。”

子爵的葬礼在几天后如期举行，许多受过子爵恩惠的人穿着黑色的丧服，前来参加子爵的葬礼。

等到夜幕降临时，宾客全部离开了这个冷清的坟岗。艾蕾缠着黑色的礼裙，独自一人站在子爵的墓碑前。一站，就是好久，就连天空何时下起了雨，艾蕾都没有察觉到。

“艾蕾。”身后，罗琳撑起黑色的雨伞，为艾蕾挡去了剩下的雨。

“艾蕾，早点睡吧，明天还有其他的事。”

“您好，格尔桑先生；您好，罗琳夫人。噢，还有您，亲爱的艾蕾小姐。”

“您好。”格尔桑和那人礼貌的寒暄了几句后，侍女奉上了茶水。

“关于子爵大人的财产，子爵大人明确表示要授予艾蕾小姐。因此，爵位也都将会授予艾蕾小姐。”那人翻出一本厚厚的书册，一板一眼的说道。

“是嘛，授予艾蕾，是好事啊……”格尔桑的脸色有些差，他双眼微微失神，喃喃道。

“咳，格尔桑先生？你有在听我说话吗？艾蕾小姐如今尚且年幼，现在子爵府的财产都将交于您来代为保管。”

那人咳了一声，确定格尔桑不再走神后，才继续道。

“交给我？！你没弄错吗？！”格尔桑精神一振，看着那人，不可置信的道。

“是、是的。”那人微微一愣，随后结结巴巴的道，显然他被格尔桑这么大的反应吓到了。

“对不起，我的反应有些大了。您继续说下去吧。”格尔桑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尴尬的端起盛满红茶的杯子抿一口茶水。

“呃，好的。在艾蕾小姐15岁之前，子爵大人授予艾蕾小姐的财产都将交由您来保管。等到艾雷小姐15岁之后，您必须把子爵府的所有财产，包括这几年来您利用子爵府所赚取的财产，全权交还给艾蕾小姐。如此，格尔桑先生，艾蕾小姐可是同意？”

“好、好的，没问题！”格尔桑端着茶杯的手一抖，茶水险些洒出来。他完全没有听清那人后面的话，他的脑中只有那一句“所有的财产交由您”。

“呃……是吗？那，艾蕾小姐呢？”那人狐疑的看了眼一脸激动地格尔桑，随后转头看着穿着丧服却还是抱着小熊玩偶的艾蕾，柔声道。

“没有的，对吧艾蕾？”罗琳抚了抚艾蕾柔顺的长发，回答道。

“……”艾蕾不语，只是淡淡的点了点头。她看了看自己胸前的那个金色的怀表，没有其他的动静。

最后，那人和格尔桑达成了合同，艾蕾将在15岁之后继承子爵府的所有财产。

临走前，那人对着格尔桑一家，或者只是艾蕾一人，留下了一句话。

“艾雷小姐，请不要悲伤，这是子爵大人最想对您说的话。”

“时间，将会遗忘一切悲伤。”

不久后，帝都派来了一名官员，邀请格尔桑一家会到帝都。格尔桑顺利的继承了爵位，暂且成了新一代的子爵。因此，格尔桑一家人，实行了第二次搬家。这一次，他们将会离开这个温馨的海边城市，来到那个冰冷的帝都。

“艾蕾小姐，早餐已经准备好了。”侍女打开房间的门，看着正在被两个侍女打扮的艾蕾，恭敬道。

“……哦。”艾蕾没有理会门口站着的侍女，她只是淡淡的看着一人高的镜子里面的自己。自己还是一年前的模样，只是现在的她穿的不再是廉价的麻油布，睡在肮脏的木板屋里。每天晚上，都可以听见呼呼的风声，以及在下雨天会感受到雨水的存在。

她，现在是一个贵族子女。她，是住在帝都里的那个格尔桑子爵的独女，未来的子爵指定继承人。

但她现在，自己的言语，却是少的可怜。

8岁的女孩，现在她只需要做好一个优雅的贵族子女即可。

想着，艾蕾的脸上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她看着镜中那个穿着深蓝色昂贵布匹制成的衣装，被侍女精心装饰过的妆容的女孩，微微一笑。

艾蕾走到梳妆台前，打开盒子，将那块金色的怀表戴上后，来到床前抱起雪白的小熊，准备好一切后才缓缓来到餐厅。

“宝贝，昨天睡得好吗？”罗琳微笑着看着女孩坐在自己身边的椅子上，顺手将小熊玩偶放在另一个椅子上。

“……一般。”

“吃完早餐，就自己做自己的事去吧。”格尔桑揉了揉眉心，他似乎很疲惫。

“……知道了。”罗琳为艾蕾抚头发的动作明显一顿，却仍是笑着回应着。精致端庄的妆容，恰到好处的神情，此时的罗琳就是一个雍容华贵的贵族妇女。

艾蕾斜眼看了一眼身旁的罗琳和格尔桑，不动声色的埋头吃饭。

这种情况，已经很常见了。

自从那个女人出现后……

若不是那次的宫宴，事情也许不会这么糟。

若不是那次的宫宴，格尔桑和那个女人也不会遇上。

西丝莉，自幼锦衣玉食。因为家族子嗣单薄，有没有长子，唯一的儿子如今只有三岁，而西丝莉又是家族长女，为人又十分聪慧，极有可能继承家族的事业。因此，西丝莉如今已经二十八岁左右，依然没有出嫁，在这个时代，简直就是老女人一个。偏偏因为西丝莉家族的原因，满朝文武没有一个敢对西丝莉指手画脚。

那一次的宫廷宴会，却为西丝莉和如今只有三十的格尔桑搭了个桥。两人仿若无人一般，在宫宴上当着罗琳和艾蕾的面眉来眼去，谁知道私底下还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直至今日，两人隔三差五的被对方约了出去，一出去便是一天。两人是否真心相爱，艾蕾不知道。格尔桑对于罗琳是否还有余情，艾蕾也不知道。

艾蕾唯一可以确定的，只是罗琳不愿意放弃格尔桑，对于格尔桑明目张胆的出轨行为，罗琳也只是睁只眼闭只眼。以至于现在，格尔桑和西丝莉几乎敢在罗琳的面前旁若无人的亲热。

只是，狗急了都会跳墙，兔子急了也会咬人。罗琳的隐忍，并不能说明罗琳可以一而再再而三的隐忍一辈子。当罗琳第一次和她爱了半辈子的男人——格尔桑袒露心扉时，这也将是罗琳唯一一次和格尔桑对峙的日子。谁也不会想到，悲剧将会在这个对于众人来说平常得不能再平常的晚上。

像是和往常一样，格尔桑一家人吃了晚饭便各做各的。格尔桑放下餐具，起身头也不回的离开了餐桌，从始至终，连一个眼角都没给罗琳以及艾蕾。似乎坐在他身边的根本不是他的妻子，也根本不是他的孩子。似乎罗琳和艾蕾，只是两个素昧平生打得陌生人一般。

罗琳无数次的看着格尔桑决绝的背影，眼神微微闪烁。罗琳的面色出乎意料的平静，旁人根本猜不出她的内心到底在想什么。只是片刻，罗琳看着自己身边安静进餐的艾蕾，面色缓缓柔和起来。罗琳慈爱地抚了抚艾蕾柔顺的黑发，柔柔道：“艾蕾，慢慢吃不着急。”

吃完饭后，罗琳护送艾蕾来到艾蕾的卧室。房间的没有点灯，落地窗地上窗帘被侍女整齐的绑了起来。漆黑的天空里没有一颗星星，月亮出奇的圆，出奇的大，却是出奇的惨白。光线透过屋外的枝丫，投射在卧室的地面上。呼啸的冷风吹动屋外的枝丫，将原本斑驳的月光打得零零散散。

罗琳找不到火柴，只好和艾蕾一起坐在落地窗下，窗户的影子印在了两人的身上。

“妈妈，为什么……”艾蕾稚嫩的声音打破了寂静得可怕的氛围，她抱着雪白的小熊，欲言又止。

罗琳知道自己等我女儿想说什么。她似乎根本不在意，只是慈爱的看着在月光下的艾蕾的脸，不语。良久，罗琳才伸出那双略显苍老的手，抚着艾蕾和她幼时八分像的脸庞。

“艾蕾的样子真像我……”罗琳看着艾蕾的脸，眼神毫无焦距，似乎透过艾蕾的容貌看见了一段属于自己的记忆。那个男人温柔的看着她，她躺在他的怀里，一手抚着自己微微隆起的腹部。她问他，想要一个女儿还是一个儿子？他没有迟疑，只是一如既往的温柔的对她说，一个女儿，一个和你一样的女儿。

那时的他们，是如此恩爱。即便是贫穷，却是不离不弃，真心相待。如果可以，罗琳愿意不要什么荣华富贵，不要什么锦衣玉食。她愿意一辈子待在那个破旧的小木屋，和他一起，带着他最爱的那个和自己一样的小女儿，一起生活。哪怕是起早贪黑的劳作，还是兀兀穷年的耕耘。

“……妈妈？”

艾蕾的声音将罗琳的思绪拉了回来，罗琳的眼角已经有了细碎的鱼尾纹，但却丝毫不减当年的风采。罗琳两眼一弯，替艾蕾换上了睡衣，像是小时候一样守在艾蕾的床边。罗琳为艾蕾掖了掖被子，在艾蕾的额上落下一枚晚安吻，柔声道：“亲爱的，好好睡吧。这一次，相信你会睡着的，因为妈妈会守在艾蕾的身边，永远……”

一切的一切，仿佛和小时一样。只是这一次，没有简陋的木板床，没有昏暗的烛光，也没有了那令人舒心的童话……

艾蕾抱着小熊，窝在柔软却冰冷异常的被窝里，闭上了眼睛。艾蕾可以感受到罗琳温和的眼神看着自己的面庞，一动不动的守在自己的身边。艾蕾知道罗琳的眼神里蕴含的，和所有母亲看孩子的眼神一摸一样。只是罗琳的眼神里，却多了一味无奈和不甘。

深夜，子爵府的仆从们都陷入了梦乡，就连四处巡逻的侍卫，也只是强撑着眼皮打着哈欠。黑夜里，艾蕾睁开了双眼，看着空无一人的床边，若有所思。走廊里似乎有什么声音传来——是男人和女人的争吵声。似乎，不止两个人，而是三个人吧。艾蕾掀开被子，坐在床边。

金色的怀表在月光下折射出刺眼的光泽，艾蕾看着那个金色的怀表，听着断断续续若隐若现的声音。艾蕾抱着雪白的小熊，赤脚站在了柔软的地毯上。站了许久后，争吵声依旧没有停止，艾蕾赤脚走到门边，向争吵声传来的地方——格尔桑和罗琳的房间走去。

艾蕾缓缓走着，争吵声也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大。艾蕾现在拐角处，不再往前，她背靠着墙壁，抱着手中的小熊，一语不发。她仿佛是一个隐形人，没有半点小孩子应有的生机。屋内还在不停地传来争吵声，似乎还有噼里啪啦的砸东西的声音。争吵，似乎越来越激烈。伴随着一个短促的尖叫，一个重物撞击的声音使争吵声戛然而止。

随后，似乎有一阵杂乱无章的脚步声，在之后便是利器刺入皮肉的声音。又是一阵令人心惊的沉默，之后，似乎男人正在温柔的安慰着一个慌乱的女人。艾蕾垂下眼睑，听着厚重的门扉被打开的声音，听着脚步声渐渐从相反的方向离开。艾蕾沉吟着，才从那个拐角的阴影处走了出来。

艾蕾看见自己的父亲格尔桑搂着一个棕红色长发的女人，柔声安慰。仿佛她才是他的妻子，而罗琳，则只是一个摆设一般。那个女人，艾蕾已经见过无数遍了，即使在慌乱的时候，也不失贵族的气质，优雅端庄，不是西丝莉又会是谁？艾蕾看着两人逐渐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融进黑暗里。她没有哭，也没有闹，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们。

良久，艾蕾才提步走到了门前。门半掩着，里面却是点着灯，淡淡的血腥味从里面传来。

艾蕾的手轻轻一推，门瞬间大敞开来。屋内的事物都被砸成了一地的碎片，鲜红的血迹四处飞溅，一片狼藉。艾蕾的脚下一片鲜红的血迹，血迹一直延伸，直到一具还没有失去体温的女人尸体处停止。罗琳的胸前，一个破掉的玻璃碎片狠狠地刺破了罗琳的心脏，鲜血汩汩的从罗琳的伤口处流下来，血流不止。不止如此，罗琳的发髻凌乱，额前一处血窟窿浸湿了罗琳的发。罗琳一双美目凸出来，眼中布满血丝，似有不甘和恨意，死不瞑目。此时的她，只是一具可悲的尸体，不再是那个温柔的贵妇。

艾蕾毫不避讳的上前，她不在意满屋子的血迹，也不在意那些尖利的碎片。她径直朝着罗琳的尸体走去，没有害怕，也没有恐惧，更没有哭闹。艾蕾显得十分冷静，甚至于，冷静得几乎不正常。艾蕾在罗琳的身前坐下，看着罗琳渐渐冰冷的尸体，似乎在对罗琳说话，又似乎在自言自语。

“妈妈，今天我也没有睡好呢……”

女孩呢喃着的声音，在呼啸的风中消散。艾蕾小巧的手附上罗琳的眼睛，将罗琳的眼睛缓缓闭上。随后，艾蕾捋开了额前被血浸染后，紧贴在罗琳光洁的额头上的头发。艾蕾俯身，在罗琳的额上轻吻。艾蕾一向没有色彩的眼神，出乎意外的染上了一层柔和的目光。

罗琳的脸在月光的照耀下，显得十分的惨白，令人发寒。艾蕾并不在意这些，她的脸上浮现出发自真心的笑意。

“妈妈，你真的很美。”

“晚安，妈妈。”

－－－－－－题外话－－－－－－

罗琳的魂魄：我觉得我还可以抢救一下……

无良作者：可你女儿觉得你的尸体更好看……

（艾蕾温和的看着罗琳惨不忍睹的尸体）

罗琳的魂魄：……作者，你把我女儿写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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