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娟被杀了
连续下了十几天的雨,今天总算是停下来了。以前我经常会问老天,你怎么就会有那么多的眼泪可流呢。现在我可知道了,他流的可不是什么眼泪,而是他感冒了哈出来的水气,让整个大地都为之感冒的水蒸气。地球上除了无穷无尽的水之外,就好像没有了什么别的东西,不过这要借助于太阳的帮忙,把落下来的水煮沸,再升腾到大气层中去,冷却凝结之后又会飘落下来。如此循环往复,遵循的是不是就是那能量守恒定律?这个我可就要去翻阅借鉴别人的考证了。不过像现在如此深秋季节,要下这么长时间的雨,是不太可能的。而现在却偏偏下了一个,大有洪荒世纪韵味的连天阴雨季,让我所有的心情大有,要喷发一种几欲发霉透烂的冲动了。我估计,我身上所有的毛发都依附着的,用以诱发蘑菇的菌丝,一定长了很长很长了。我放下课本半闭着眼睛,好想让太阳把我晒一晒。
只是从窗玻璃间漏进来的太阳光,就是能晒到身上一点也不暖和,更别说什么过不过瘾,所以我只是期盼着快点下课。可是我的这位可爱的语文老师,却偏偏有那么多的啰嗦要交代。不就是课文里的一句经典名言吗,至于要讲了又讲联想再联想嘛,可跟我又没有什么太大的关系。我不断地摩擦着都快要冻出冻疮的手掌,胡乱地把书页翻得哗哗直响,真希望那时间的最后一片树叶快点掉下来。
我一想到那最后一片树叶,我就把我所有的怨恨,全都发泄在了那个可怜的画家身上。我心里还在振振有词地想,要阻止人家自杀,又要人家(自杀者)鼓起勇气活下去,其实有很多种更直接的办法。他干嘛非得曲里拐弯地划片树叶挂在树上,害得那么多人的时间,都挂在了树上下不来!何况我始终相信,那个想要自杀的人一定死不了,因为那只不过是一个虚拟的程序而已,一种人类意识活动的自觉理想主义程序而已。
哎呀,我也只不过是胡思乱想而已,那毕竟是给人一种希望,一种人性的希望呀!我之所以希望它掉下来,只是希望他黄老师别再唠叨了,别再同一句话同一个词这么反复唠叨了,而让时间快点过去。我只是万分迫切地想去晒晒太阳而已,为救自杀者可以画一片树叶挂在树上,让时间停驻在希望的树叶上,为救我的热切希望我为什么不能希望那树叶快点掉下来,让停驻的时间快点流畅起来呢?我只求老师他快点下课算了吧,难道这不是一种人性的希望?
可这该死的课呀,仍在黑板上白乞乞地继续着。于是我就想呀,是不是那个摁电铃的人的闹钟坏掉了。那样的话(闹钟坏掉了),下课铃是完全有可能提早一点响起来的呀,可这闹钟怎么就偏偏选了往时间长的方向坏呢。如果说时间真的有什么时间隧道的话,那就在我此刻的盼望中发生点错轨制造点混乱吧。
要不干脆用什么东西卡住或者套住时间轮子,让时间变慢甚至直接停下来呢?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我这要下的课不是也全挂到那棵树上去了吗?如果真的挂上去了,我这剩下一刻钟的课程时间会不会变成一万年呢?与我的所思所想背道而驰那肯定不行,我就只剩下推着时间跑了。可我跑不过每秒三十万千米的这个速度呀,那我就只好请大力神西西弗把这时间轮子扛在肩上跑,这样是不是就可以快点下课?实在是不好说。
如此一来,我岂不是又掉入另一个循环里去了,一个象征着时间的树叶,掉下来和不要掉下来,这样的一个能量守恒定律中去了?不好说呀,还真的不好说!我用笔在笔记本上不断重复地写着这几个字,不就是在重复黄老师循环往复的守恒定律吗?无奈之下的无奈之后,我只好继续写下去,写着写着,这课呀终于让我把它给写下来了!嗯,不容易,真不容易。
下课铃刚一响起,我就像百米冲刺一般赶紧收拾课本笔记簿,哐啷啷摇着两个铝饭盒打饭去了。等杨心儿出来吃饭之后,我才一个人走过操场去晒太阳去了。操场上薄薄的草垫下面有被霜花隆起过的痕迹,经过太阳一上午的吹晒,草地上有一种篷松松的软乎感觉。霜花是早已不见了,湿湿的水气也差不多消散尽了,可草地仍然是湿潮潮的。我因为没有找到可以坐的地方,只好转转悠悠地四处走走。
在温暖的阳光下漫步,真是一种难得的幸福,特别是在这种初冬久雨的中午时分。不一会儿我就转出了操场来到台子公园,一会儿四处张望追寻新鲜光亮的色彩,一会儿敞开胸腹呼吸清新的空气,一会儿在围墙脚下草丛边树林间到处探寻霜冻过后的痕迹。我就像一个从未见过霜冻过后那种新鲜劲的孩子,顺着一切痕迹兴奋地胡乱搜寻着。时光就是那么美好,这种节令的阳光普照时刻是美妙而短暂的,我不会放弃任何能让我享受阳光的时刻。突然,我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我的脚上抚摸撕扯,吓了一跳。一条小哈巴狗嗅到了我的脚边,只是我不知道是我挡去了它的道路,还是我踩着了它的什么东西,他死扯着我的裤脚就是不放嘴。人常说好狗不挡道,现在轮带我却要给小狗让道。
我莫名其妙做了一会好狗不算,还让这小狗死活不领情。,仍然死死咬住我的裤脚乱扯着不放。我只好哐啷着手里的饭盒,把他吓着了只记得狂吠而忘了继续撕咬。这时候才走过来一位中年妇女,把这对我乱吠的东西牵走。这小东西好像大大地不乐意跟着走,被强行拉扯之后却又仍是兴奋地到处乱嗅着走了。
这小狗大概是被关得太久了,一出笼子就像脱缰的小马驹似的狂喜乱窜滥跳胡咬地嗅着一切,对一切的一切都有着不尽的新奇快感,恰如刚才满怀此种心情的我。唉,我几乎又一次稀里糊涂地成了这么一只可爱的小狗,心里早有十二分的老大不乐意,我只好选择离开。正在我转身要离开这回学校的时候,那小狗突然又狂叫个不停,我都没去想小狗还会发现什么的时候,就听到那遛狗的中年妇女没命似的尖叫。我回转身子要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的时候,天啦,就已经远远地看见那到处乱嗅乱刨的小狗,竟然从花草丛里刨出一具尸体来了!
于是我看见有人报警,没过多久警车就赶到了王子巷口。只是等警察赶到现场的时候,我已根据死者的衣物大致推断出了,死者十有八九就是杜娟。不过对死者的最后认定,肯定要经过法医的勘查才能得出。警车们呼啸忙着把现场围成禁区的时候,我看见了杜娟的母亲发疯似地奔来,而且很快就哭天抢地地嚎啕了起来,我已经可以断定就是杜娟了。一想到失踪已经半个多月的杜娟,竟然被人残害在自己的家门口,想得我心里直发毛。
曾经那么青春无限鲜红如日的人儿,竟然悲惨地埋在了自家后院杳无音讯,让我怔怔地说不出话来。呆呆地看着警察们开始勘查勘查,差一点就要忘了我还要上课。我木然地回身去学校,好在学校离这只有一墙之隔,否则我真不知道我回不回得来。我回到教室的时候,消息早比我先到了,而且已经传播到了教室的每一个角落,并且开始纷纷议论着。
我心里相当不是滋味,不管我们怎么没有来往,我们毕竟还是邻居。她虽然高出我一届,可她仍然还只是个孩子呀,哪个喪心病狂的畜生竟然下得了这样的毒手!他可千万别落到我的手里,哼哼!她才刚刚进特种电机厂做了一名女学徒,怎么就遭遇到了这么惨绝人寰的结局!唉,我又想起了,那最后一片树叶。
如果我们真的寄希望于那一片最后飘落的树叶,那我们的悲情是可以预见的,哪怕我们有再多的画家画再多的树叶挂在树上,我们也会有树叶掉光希望落空的时候。我们只有把希望深根于心底,让希望开出花结出果来,才是真真实实地有希望呀······我这么胡思乱想,东扑腾扑腾一下西扑腾扑腾一下,终于把下午的课给扑腾完了。
我没有直接回家,而是绕道铁小去了马家园。我想问问有关杜娟的一些情况,可魏主任不在家,铁蛋却一个人在那扯弄毛衣。我很奇怪,就问他摆弄那玩意儿干嘛,他说他想弄明白,毛衣是靠什么结成的,而且始终只用一根毛线,我更是大为惊奇。于是我也帮着他扯呀弄的,好好的一件毛衣一下子,就被我们扯掉两只袖子,就只剩下个背心了,我就不好再弄了。我想,像我们这么个弄法,就是把这件毛衣全拆了也弄不明白。
我让铁蛋也别弄了,还问他这么好的天气怎么不出去走走。他晃了晃他那硕大的脑袋,就没再搭理我,却把那拆剩下的毛背心穿在身上。我极为诧异地问他,你干嘛把穿在身上的毛衣给拆了呀,不怕冻着自己呀。他说又不是他自己要拆的,是你老大要我拆的呀。他说他原本只是想弄弄袖口那些散开的线头,结果就弄成现在这个样子了。
我差点没被他气得吐血,干嘛不早说!他嘿嘿直笑,把羽绒衣套在外面,继续玩他的游戏。我刚陪他玩了一会儿,主任就回来了。我把我在中午看到的情况都告述了他,并问他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情况。我谎称是受杜娟妈妈委托,来问问情况的。魏主任思考了一下,然后坐下来对我说:
“莎莎,尸体刚刚被发现,情况还不太掌握,现在呢,大部分结论都是推测出来的。我可以对你说,可你不能出去乱讲。验尸的初步结果是,杜娟是被掐死的,然后埋在了花丛下面。现在呢,第一作案现场(也就是尸源)还没有找到,具体情况正在调查。杜娟生前有过性行为,但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她的身体里有一种很古怪的气味,具体是什么正在采样化验。估计是她生前被这种东西毒昏过,她死的时候,面部表情是极度兴奋幸福的。我们初步推测是奸杀,凶手很有可能是她男朋友,但现在还没有找到证据······”
“等等,什么叫被毒昏过,什么叫没有痕迹?”
“怎么说呢,毒昏过的意思,是杜娟生前被迷药或者毒药,毒昏倒下后再实施的奸杀。没有痕迹的意思是,现场尸体内都没有留下奸杀者的任何体液或者指纹什么的。这些等你长大了,你就会懂了。”
我长长地“哦”了一声,就起身告辞。结果是我在回家的路上,“哦”了一路也没“哦”个明白,但我记得,她的体内有一种奇怪的气味。我也就记得这么一点了,但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气味呢?该不会是一种要发霉的气味吧,难道是沤坏了?(1·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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