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雪花此时却闭着眼睛,只盼这噩梦早些过去,不如立刻能死去好了;她能感受到身后大虎紧贴着她,有硬硬热热的东西顶着她,喘着如牛般的粗气。
刘二虎看着段雪华,眼里出奇地有了些平静和深情,用普通话说:“段雪华,我其实很是喜欢你的;只要你答应以后和我好,我不嫌大虎看了你,也不打扰你,等我以后有了出息、你考了大学,咱们再在一起——”
二虎哥突然撇起腔,说起了醋溜普通话,别说是一帮男娃儿,就是紧捏着段雪华的大虎也酸得牙要倒了。
虽然捂着嘴,还是有娃儿憋不住“哧哧”地笑出了声,断了二虎还未说完的话。二虎扭头断喝道:“谁在那里,出来!”顺手忙拉起段雪华的衬衣,替她遮住了前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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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虎、大虎打架下得了手,不要说在柳庄的娃娃们里面,在县初中都是有名的;所以他俩警告了那些在地道的娃们,娃们自然不敢回家乱说的。其实就算他俩不警告,这些娃们也不敢告诉家长的,这不是就说明自己到地道去了吗。
四毛更不敢。
有这两个哥哥罩着,他在庄里学校里没人欺负,可受这两个哥哥的欺负可不少。四毛常想,有这两个还不如别有,外人能把额折磨个啥啊。
这会儿当院里,吃过了晚饭,大虎正躺在树下的破竹床上消食夏凉,摇着蒲扇,那破竹床一动就“咯吱咯吱”地响。
二虎坐在竹椅上,手里端缸凉水,出神地呆呆似在想着什么;大虎给他说话也置若惘闻,气得大虎骂了句不再理他了。
三虎是弟兄四个里面的另类。他爱看书看学习,话少性格也安静,真不象和另三个兄弟是一个爹的。这会儿他坐在小桌前,刚写完了作业,在裤子上仔仔细细抹了两把微出汗的手,这才从书包里取出借同学的《少年文艺》,小心地翻看起来,沉浸在了其中。
四毛刚从屋里跑出来,准备出去找小伙伴们玩。
他还没跑过院子就被大虎叫住了:“四毛,别跑!就到屋里,等会儿天黑了跟额们逮蝎子去。”
四毛只好怏怏地站住了。
逮蝎子这件事情是每年暑假大虎二虎都要做的。捉蝎子可卖给县药材门市部换钱。第一次被允许跟着他们去的时候,四毛乐得屁颠屁颠的;可后来发现身上包里背两个罐头瓶子手里捧一个,给两人打半晚的下手,卖了钱两人最多只给自己买几颗豆豆糖,两人则去县城打台球看电影去了,四毛就不乐意了。可就跟这会儿大虎叫他不要出去玩一样,只是敢怒不敢言。
他怏怏地去取了一把小铲子,到院子土墙边的小菜园里湿地里,蹲在那里挖起蚯蚓来。这东西是钓鱼的好饵,明天可约了伙伴们到涝池去耍水钓鱼。
别的小伙伴都对四毛有大虎二虎这样两个“猛熊”哥哥很羡慕,四毛小小的年纪却就体会知道了“人没有什么就羡慕什么”、“有别人羡慕的东西好不好,只有自己知道”这样的道理。他还盼没有这两个哥哥呢,没这两个哥哥能受谁欺负呢?大不了跟同学打架时有时吃点亏而已,赢也占一半呢;再者玩得高兴就行了,谁没事儿整天光打架;倒是有了这两个哥哥,自己从小到大可真跟活在万恶的旧社会一样,他倒羡慕别人只有姐姐妹妹的。
四毛很不解他爸为什么要给他起这个名字,照理到自己这里应该是刘四虎的,却为何给自己起了个刘四毛?如果说刘大虎是叫个刘大毛还说得过去。
刘四毛,四根毛还是四毛钱?四毛一铲子接一铲子地挖着,挖到的蚯蚓捏着放到了一边,想着——三虎带回的《中国少年报》上有个叫小虎子的,很有名气的;自己就是不叫四虎叫个小虎也挺好的嘛。真不知道爸那时候是不是干活脑袋叫队里的驴给踢了脑袋?倒是三虎该叫三毛或什么鸡.巴毛的,他整天光知道个认真学习,没什么话脸上老象带着点害羞的笑,架也不会打,白占了个虎字。
一条肥大的蚯蚓被不小心铲成了两截,在那里扭曲着。不要紧,反正明天都是掐成截钓鱼的。
四毛又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唉,可就是这个没出息的三虎,跟他是一个娘生的,对四毛最呵护。平常大虎二虎扭自己个耳朵、打个头,还没有啥;两人要是做得过份了,三虎可是拼了命的要护着他的。
刘爱民洗完了锅碗从小土坯灶房出来了。
他才四十多岁,却因为长年的劳累,瘦瘦高高的个子已经有些佝偻了。他娶过两任老婆,第一个矮矮壮壮,做起活来风风火火,家里地里是一把好手。可惜,跟她的脾气一样,得了个急病,也风风火火地就走了。第二个老婆长得好看,个子也高挑,就是成分不好,是外村地主的后代。她原来的丈夫觉悟高,与她离了婚划清了界线。没人敢娶她,谁愿意给自己娶个火盆子啊。刘爱民看上了她,他不怕,他往上推三代都是受剥削的贫下中农。他就给媒婆说了,媒婆贪他的点心花布这些谢媒礼、还有允诺事成后县城工农兵饭店的那顿羊肉泡馍,就鼓弄了如簧的巧舌,说得女方同意。刘爱民家徒四壁、还有两个男孩子,都被媒婆说成了成分好、家里将来有劳力的长处。受尽了地主后代大帽子苦果的女方,一时竟被迷了心窍,真就看上了刘爱民的贫下中农成分,嫁了过来。刘爱民也是在心里感谢社会主义,要不然他这个穷贫下中农,还敢梦想娶到个有文化的地主子女。他这事情到了村里,大队长同刘爱民都是一个本家,也想帮他。将刘爱民的闹洞房变成了一场阶级思想教育会,慷慨激昂地说:“过去是地主资本家骑在人民头上作威作福,毛主.席他老人家说了‘一切反动派都是纸老虎’,现在贫下中农翻身做主人了,是刘爱民骑在了地主资本家后代的身上,天天骑!夜夜压!将地主资本家对额们的压迫加倍地反回去!”他这样一说,将这件事倒说成了好事,以后也没有了人借女方成份问题找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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