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毛生三哥的气也就那么几秒钟,毕竟除了这一点,三哥别的方面对他是没得说,替他挡了多少大虎二虎的酷刑。
四毛还有办法可使三哥收了这钱,他可装做生气不理三哥的样子,说“不要你臭手动过的钱”,哎,就可以了。
可他猛地想起了自己的宏图大志。在学校里也被挨个问过将来的理想,刘四毛的回答是“将来当个科学家”,其实是哄老师高兴;可从今天起,他就是个有理想的人了,以后要摆连环画摊、再带上茶水。
他想,过了今个儿奢侈的一回,从明儿起就要细发攒钱了,等以后摆摊赚了大钱再多给三哥一些。
想到这儿,他装做赌气的样子,从三虎手里抽回了那张一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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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子里,月下朦朦胧胧,风吹得树叶轻轻直响。
刘爱民坐在小板凳上已大半天了。他本就佝偻的身子因心情沉重更弯曲了。
跑了一天,他一个农民介又没关系,大虎二虎的事连个眉眼都没有跑下。
想起刚有这两个娃时,庄里人恭喜他,他自己也乐得合不上嘴。庄户人最爱男娃娃,不光是能传宗接代,也是劳力;且是越多越好,家里男娃多了将来不受人欺负,特别是象他这样只有姐妹算独苗的家门。
两个儿子也“争气”,还未成年他家里就不受欺负了,还跟着光给人家赔情赔医药费了;到有了四毛后他就不想再要男娃了,调皮捣蛋的大儿二儿让他认事了,他还盼着后面再要娃最好是女娃,要么哪怕别要。大虎二虎地里一分钱的活也不做,整天光是个野;现在土地承包到户了,各给各干,正需要两个壮小伙出力,他本来都想好了,两个人不是念书的料,供他俩到瞎好混个初中毕业就回来帮自己,谁知两人先留级个没停,特别是大虎。
刘爱民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因为他已经看清楚了,就是大虎二虎初中毕了业也不会好好帮他在地里做活的,心凉了,没啥盼头了。看把两人咋办呀?今儿个又出个这事,被派出所带走了。唉!四个儿里面就三虎最懂事听话,又爱学习又帮着到地里干活,他可有时都不忍看三虎娃太累。
熄灭了半天的烟锅子都没有磕。刘爱民又无声地叹息了一声,在凳脚上磕了烟袋锅。
早点儿歇下吧,明天还要找村主任让他帮忙打听一下大虎二虎的事儿,毕竟是一个家门中的,想他不会不帮。
刘爱民双手扶着膝站了起来,向自己的屋子走去,边走转头向难得安静的儿子屋里喊了一声:“三虎,干了一天活儿早些歇下,也省点儿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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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虎和四毛各捧了一本连环画,正看得有味儿。听到他爸在院子叫,应了一声。
三虎有些不舍,还是放下了,对四毛说:“四毛,咱们睡吧,省点儿电;明儿起早再看,夏天亮得早。”
说到睡觉,四毛才感觉到了今晚竟有这许多幸福的选择。大炕上只有他和三虎两人,宽敞的不得了;外面有风,院子树下的大竹床也可以睡——今个儿竟是可以奢侈到晚啊。
四毛挟了枕头一蹦下炕,他决定今晚睡院子。
躺在院子的竹床上,四毛架着二郎腿吹着风,身子一晃破竹床就“吱呀呀”地响,惬意的不得了。
他和三虎都才不关心大虎和二虎的事情。不过享了他们不在的福,四毛就难免想起两人来。
他想两人就和段雪华耍了个子被派出所抓去,实在太划不来了。段雪华虽然长得好看,但是他们想摸奶吃奶,也找个胸大的,象“大洋马”那样的;段雪华的胸才那么一小团,有什么好吃的?
想到段雪华、“大洋马”,刘四毛脑子里就又浮现出那个一直纳闷而得不到答案的问题来。就是“大洋马”长得那样五大三粗,没有别的女娃儿苗条,可搭眼一瞅也有几分洋气,一看就是工人娃不是农村娃。“一零七”盖房用得是他们柳庄的地,吃的是一个水塔的水,为啥“一零七”里的娃儿一个个那么洋气,就是县城的干部工人娃儿都比上?找了许多原因,刘四毛得出原因就在他们是讲普通话。难道就是因为这吗?——这神奇的普通话。
他们柳庄与“一零七”因地理上的缘故,有着割不断的关系,大人们还没什么,平常走一条大路,但柳庄人是柳庄人、“一零七”的人他们一体的,为泾渭分明的。有关系的是娃们。
“一零七”的事情刘四毛是听村里大人谈起知道的。
“一零七”厂是六几年三线建设时从天津搬来的一家军工厂,当时盖得那一排排二层灰楼房就是用的柳庄的地,挖那个百多米长的防空洞时,刘四毛他爸也是干活挣过工分的民工;吃水的问题,“一零七”有钱,主动提出借用村里的水井,又出钱挖深;还盖了一座两方共用的水塔。不过就是“一零七”有国家拨钱,埋了管道,从水塔给厂里通了自来水;柳庄没钱,村民们还是用架子车上置汽油桶从水塔拉水吃。柳庄的村民头一回见外国人,也是见的在“一零七”住过的两个苏联人。
柳庄的娃们和“一零七”的娃们有关系,却是敌对的关系。“一零七”的娃们能有亲戚给的正儿八经的军装穿军帽戴,县城的娃们能有假冒的草绿装穿,柳庄的娃儿们只有灰的黑的带补丁的褂子穿;所以说“一零七”娃儿们的趾高气扬,就让柳庄的娃儿们心里自卑之余极看不顺眼。双方没有什么友好的往来,有的只是骂仗与打架。
最多的就是双方隔着“一零七”的围墙进行“战争”。围墙外是柳庄的地,柳庄的一帮孩子在地里用土块扔进去;围墙里是“一零七”的后院,“一零七”的孩子们在里面还击。土块无眼,双方各有中弹挂彩的。总的来说“一零七”那面是吃亏的,因为外面田地头有粪堆,柳庄这边的娃们可以用手捏粪团扔进去,他们不过是手脏,完了在地上抹抹就是了;“一零七”那边娃儿再身上中了粪弹可就糗了。这样的战事大多以“一零七”里面路过后院的大人喝止而终结。
类似这样的对战,在大虎二虎上小学时他俩是柳庄这边挑头的,开始是大虎是头,二虎是参谋;后来变成了有勇又足智多谋的二虎当头。“一零七”那边挑头的名叫晁小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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