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望溪村是处节点,以南为永定河,以北为柳城河?”
这条河,是柳城縣与永定縣的交界,较柳城河更宽更湍急,每年都要发上几次大水,永定縣两衙多次疏通,还是抵不过凶猛天灾。
徐茂先突然提出这个话题,他到底想说什么?
柳温一时难以会意,附和道:“是,徐大人果然满腹经纶,连这偏远小县的地貌都通晓。”
徐茂先忙摆手:“通晓不敢当,只是在行省志见过图册,所以今天想实地看看。”
此时,两人已经爬到了望溪村朝南面的土坡上,放眼望去,可见十里之外的永定河。自从多年前,柳城縣兴建拦水大坝,柳城河就出现了断流。
一旦暴雨频发,因淤泥过盛河水便会被打浑,如果连遭干旱,更连用水都成问题。
望溪村地势较高,站在山坡上,两条河流一览无余。
徐茂先指着永定河道:“我们不是无水可用,倘若将永定河引到柳城镇,在两河之间拓宽导水渠,柳城镇吃水用水解决了,渔业也能够恢复,而且永定縣的水灾也能得到缓解,双方受益,柳大人以为意下如何?
如此大计,徐茂先说得风轻云淡,柳温听得如遭雷击,刚才揣测许久,硬是没有想到这个问题上。徐茂先果真敢想,不仅要引流永定河,还要在两河之间,开凿一条导水渠?
倘若徐茂先的构想成立,不仅仅是柳城縣,毗邻柳城縣各处村落,都将受益无穷。这样的大手笔,放眼整个荆州域,都是壮举一般的存在,神来一笔、天工之作!
到底是当过府令主簿的人,眼光就不一般,柳温不得不感叹......
只是这三十几里的水渠,工程巨大,除去劳壮不说,款项又是一个严峻的问题。
柳温片刻已经想过了无数次,他觉得应该支持徐茂先的想法。如果这事成真,他做为县令同样功不可没。只是如何将款项问题推给徐茂先去办,自己坐享其成才是上策。
“妙!妙不可言!到底是见过世面的人,我怎么就没想出来呢?”柳温的表情很精彩,应该说有些激动的成份,令徐茂先丝毫没有去怀疑,他刚才在瞬间已经千回百转。
“这项工程耗费巨大,推测不低于万两官银。况且,永定縣那边也未必同意?”柳温面露难色。
柳城縣财政亏空,想指望没有可能,祈求上峰拨款,柳温自知没这个本事。即便徐茂先以前府令主簿的身份,也未必能让宜阳府的户部吏司买帐。
徐茂先既然来到这里,心中早有定论,“银子的事我去想办法,协商永定縣也一并办了。只是劳壮方面,恐怕还得柳大人亲自出马。如果真的破土动工,你要做好动员工作,参与修渠的人一律没有工钱,不过日常供给要由县里出。”
日常供给?
这要给那帮刁民供吃喝!
不过,柳温也能够理解,假如白干活连饭都吃不着,换成谁也不会愿意,拦水大坝就是鲜活的例子,当初若能让劳壮吃饱喝足,早就完工了。
同时,柳温越发不敢小瞧这个年轻的知县。
如果自己和他配合得当,说不定还能拉自己一把,坐上知县估计不是难事。
主意打定,柳温爽快地道:“既然徐大人考虑得如此周密,我哪敢拖后腿。乡民的动员工作由下官去,您尽管放心吧。”
两人在山坡上拍板,在柳城縣做了十年县令,从来没有如此痛快过,柳温顿时觉得心旷神怡,身子都开始发飘。
从山坡上下来,徐茂先又问道:“不是听说柳城縣有处铜矿,朝廷怎么给封了?”
说起柳城铜矿,柳温唯有一阵惋惜和苦笑。
“以往行情好的时候,开采是柳城縣重要的收益,柳城縣如今的现状,与这矿洞被封有很大关联。五年前矿洞塌陷,活埋了六百余人,加上圣上扩军西北,开凿工具统统上缴,后来便封了这铜矿。”
“原来是这样......”徐茂先若有所思,慢慢地两人就走到了山坡下面,四名轿夫紧跟其后,小心翼翼地侍候两位爷。
柳温接着道:“其实铜矿还有少许产量,只是一没人、二没银子、三没工具,地方偏僻又远离官道,解封也难以开凿,开出矿石又不好运。”
正说着,望溪村内传来一阵吵闹,哭喊惊天动地,闹得十分厉害。
“又生事端,去看看!”徐茂先皱皱眉头,指着那边道。
徐茂先等几人,从村口进入的时候,吵闹声越来越大,伴随着还有人不断地吆喝,一个妇人的啼哭声特别明显。
轰隆——
一声闷响,浓烟滚滚!
所有的声音霎时而止.....
沉静了片刻,吵闹声反而更加大了,几人远远看到一些村民,纷纷朝池塘边的一户人家赶去。
到底除了什么事?
拐了几个弯,几人才看到池塘边的那户人家,院前聚集了很多人。东西厢房被人推倒,空气里还弥漫着茫茫灰雾。
一群捕快模样的人,正指手划脚地大喊着,七八个精壮汉子,在他们的指使下,刚刚推倒了一面土墙,又钻进人家猪圈里,将一头未长成的猪崽赶了出来,然后一石头砸出脑浆!
这些凶神恶煞的人,有的拿着大锤,有的扛着锄头,还有人直接亮出佩刀。气势汹汹,令围观的村民敢怒而不敢言,远远站在池塘边上看这场闹剧。
有一个看上去老实巴交的汉子,面带悲凉,被两名捕快扭着胳膊按倒在地上,用膝盖顶着他的后背,汉子除了一脸悲愤和痛苦,还有一种说不出的怒意。
“苍天啊!你们这群挨千刀的!调戏我家闺女,还推房子赶猪,砸东西,我不活啦!”
一位逢头垢脸,年近四旬的妇人,从屋里冲出来,就要朝家门口的池塘里跳去,场面瞬间失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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