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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弓马撼山刀》第九章 裘大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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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人一眼看上去,绝对是个武将莽夫,可他却又偏偏捏了支笔,而且握笔的手指还如兰花般弯曲有度,再听他那一句句毫无修为的市井之词,哪里像是个肚子里能装书存墨的人呢?九只檀心下不禁想着,他那手上若是提着一把刀或持柄长枪,不是与身材容貌更相匹配些吗?

正在九只檀一楞神之际,一旁的德江已经开口说道:“大年,这位是新进府的一等侍卫九只檀,是老夫人亲封的,我带他过来跟你领块置信令牌,就要出发到听云阁办事去了。”

那个被德江称做是大年的人“哦”了一声,转手将手上握着的竹节大羊毫递给身旁的一个人便大步走到九只檀跟前站定,眯起一对小眼睛从头到脚地把九只檀全身打量了一遍,接着便疑惑地说道:“老夫人亲封的?九只檀?一等侍卫?德江,你从哪捡来的这个破烂货啊?怎么就成了个一等侍卫呢啊?”

德江挪动了两步移到大年身边扯了扯他的袖子示意他注意点自己说话的语气。不料他却一扬手甩开德江的手,口气依然毫不客气地说:“哎你别说啊德江,我看他这身板倒还真像是有几根硬骨头的样子,兄弟,你哪来的?”

他后面这句话说出,脚步又同时上前了两步,与九只檀来了个面对面,顿时把两人之间的距离逼近得只剩下一尺不到,并且双眼死死地盯着九只檀的眼睛深处,似乎想从九只檀的眼睛里看出些许胆怯或是退缩的意思出来。

然而,九只檀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扬眉静静地注视着他的双眼,并没有因为他的逼近而心生怯意,也没有低头退步避过他眼里直射的锋芒。

九只檀迎合着他的目光,举起双手抱拳拱手就是一行礼,缓缓地说道:“回置信大人,在下九只檀,从南川逃难来到怀阳郡,承蒙老夫人赏识赐予在下一等侍卫之职,以后还请置信大人多加照顾。”

置信大人大年脸色微微一变,眼前这个毛头小子也就二十出头的年纪,怎敢在自己面前表现得如此神态自若气定神闲呢!莫不是真的大有来头,还是高人隐士深藏不露?

这一转念,置信大人大年随即仰头哈哈一笑,将身转向一旁站立的德江说道:“德江,听云阁之事有帮手了啊,真是可喜可贺啊!等你老从那回来,兄弟我为你二位摆酒庆功!”

不料德江声音却是有些惨淡地说道:“你那酒给我备着,有命回来我肯定喝,没命回来你就泼到我坟头上去,也算咱兄弟一场的交情!”

大年立即纠正了德江未战先气馁的心态,只听得他说道:“哎,你可千万不要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啊,是那地方的事军队不宜参与,不然也不必劳烦你老三番五次亲力亲为了,如有需要兄弟帮忙的地方,换上布衣我也跟你去!”

德江拱手道:“行,先谢过你了!”说着转头看向九只檀随即又说道:“大年,置信令牌拿来,我们时间不多,得赶紧赶路了!”

大年“哦”了一声,转头向前方大厅那些摆满书桌的方向扫了一眼,便将目光定格到窗台边的一处,随即伸长了脖子冲那吼出一大嗓子道:“阿布,过来!”

他的声音中气十足宛如洪钟,长方形的大厅之内占地面积少说也是方圆七八丈,厅中之人也是百名之上,但却鸦雀无声寂静一片。大家各自低头在书桌上认真书写着什么东西,此刻他这一嗓子吼出,立即便声震梁柱音鼓石墙,端的是不同凡响!

九只檀往他吼叫的方向一看,被他叫做阿布的人此刻立即应声而起,从书桌边蹬蹬蹬一路小跑来到大年身前立正站定,昂首挺胸地同样大声回答道:“大人请吩咐!”

大年挥挥手,轻描淡写地对那阿布说道:“去,拿块牌子给你坛子哥,好让他出城办事!”阿布看了一下眼前这位陌生的坛子哥,脸上随即闪过一丝诧异,但还是极其响亮地答应道:“是!”便又是蹬蹬蹬地一路小跑向着关老爷左侧方墙壁边上排放着的一溜书柜而去。

九只檀一楞神,刚听到大年口中说出坛子哥这个词时心里突地懵了,这是在称呼自己为坛子哥吗?拿牌子给坛子哥不就正是拿给自己吗?一瞬间,面前这位高大威武霸气凌人却能弯起兰花指手持羊毫在这置信厅里教书育人的大年就为自己取了一个这么一个土得掉渣的别名,不禁使得九只檀暗地里发出了一阵苦笑。

就连站立在九只檀身边的德江也是满脸疑惑地定眼看着九只檀听到坛子哥这称呼之后的表情反应,脸上带着些许试探性些许担心疑虑还有些期待九只檀能够瞬间怒气冲天的表情,然而,九只檀仅仅是低头发出一丝淡淡的轻笑,便再没有其它动作。

老德江端详着九只檀半晌没能从他脸上看出期待中的表情变化,心里不觉有些索然无味,便轻声对九只檀说道:“九只檀,你别往心里去啊,这位裘先生就爱开玩笑,不过,老夫也觉得你这名字是有些奇怪,这坛字,是有何用意呢?”

九只檀抬起头看向德江微微一笑,拱手说道:“德叔多虑了,名字只是一个称谓,不管是何用意,终究是父母良苦用心的赐予,能喊得答应就行,其它的都不打紧。”

一旁的大年听后顿时哈哈大笑起来,他将宽大的手掌往九只檀肩上一拍便大声说道:“兄弟回答得绝妙,你这性情倒是很对我裘大年的胃口啊!”

他的一只大手往九只檀肩上猛地一拍,九只檀只觉得他那手上的力道极大,这一掌若是用在寻常人身上定能将其瞬间拍得趴到地上去,而且完全有可能会令对方肩骨受损,没个十天半个月是动弹不得的。

但是他掌上的对象是九只檀那情形就该另当别论了,九只檀从容地双脚微微一曲受了他那沉重一掌拍在肩上的力道,拱手说道:“谢大人夸奖!”

说话间,阿布已经取了牌子从书柜那边奔了过来,并双手托举着递送到大年身前说:“大人,置信令牌拿来了!”

大年的右手依然搁在九只檀的肩上,眼看着九只檀脸上淡然从容的表情并没有被自己这一掌给震慑到,心里不禁暗自赞许,这个年轻人果然是个不可小觑的角色。

能被老夫人亲封一等侍卫的人至今为止这是第一位,就算不是侯府院内某人沾亲带故的亲戚,也极有可能是某种关系复杂的神秘人物。

裘大年一介武夫能有资格坐上置信大人的位子,靠的不仅仅是他战功显赫威武霸气的外在因素,其实他自小也接受过诗词礼记军事谋略的良性熏陶,虽然说学文并非出于自愿,他本人更崇尚武宗侠义之事,奈何天性使然让他有个喜欢动脑筋分析事物的脑子,也因为侯爷器重让他任职于置信厅掌管侯府亲兵素质提升的相关事宜。

但凡侯府亲兵必须得懂得最基本的知书礼法,必须得进入置信厅听教一个月以上方能入职,军队将士则是自愿参与听教,侯爷达木措鼓励士兵听教的方法是,不管现职如何,听教结束若能带回置信厅的结业书,便能往上晋升一级,若是能带回裘大年的一纸推荐,那就大发了,直接可以连晋三级!

裘大年身上的学识修为虽说不上文韬武略学富五车,但也精通百家武学熟读万卷兵书,性情豪迈脾气耿直,一直以来就是达木措深为赏识的人才。

以裘大年的眼光标准来教书育人是达木措做的非常正确的一件大事,数十年来南疆安定的局面很大部分都是依靠了裘大年教育出来的弟子传承了师辈训导的功劳,对于这一点,达木措常常挂在嘴上说:“裘先生就是我南疆的栋梁之才,是我达木措的左膀右臂,凡裘先生说好的人,我达木措那就绝无二话!”

所以,置信厅不停地招募一批批学员前来跟随裘大年听教,也有一批批学成之后晋升为校尉或是都统甚至是大将军的人才出自于裘大年的一纸推荐信。对此,裘大年也是乐此不疲地虚心教导尽数传授,为达木措培育了大批优秀的人才输送到各个领域。

可是,如此本事的裘大年却是有个缺点,他脾气非常不好!稍有不顺心一张口就能骂娘骂祖宗十八代,更是举手投足间就能把惹恼他的人给揍个半死。

以他的武学修为,能赢过他的人已经是少之又少了,以他的文学修为,能算计到他的或是能在口头上占他半点便宜的那更是稀罕,所以,想要从他这里拿到一纸推荐,除非你真有实才,不然就别想投机取巧。

所以,他看人的眼光和揣测人心理的本事让达木措十分放心,眼前这位九只檀虽然穿着破烂却难掩一身挺拔姿态,那一脸淡然呈现出的正气凛然,那眼中深隐着的桀骜不驯以及自己一掌之下的力道竟然能被他悄无声息地化解,可见其锋芒内敛故作普通的心思是隐藏得比较深的,不管是出于何种目的,裘大年都已经对他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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