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逢天灾必出人祸,大元至正年间中原数省连年大旱,灾民无数,流民无穷。朝廷内腐,元天子学周幽王搏皇后一笑,大办皇后生辰,递增赋税,灾民难忍,揭竿而起,兵祸连年,涂炭苍生,天下大乱。
“娃儿说什么都不能当和尚啊!”凤阳县王家村一大约四十来岁,皮肤黝黑汉子拉着一个大约九岁孩童的手泣泪横流道。
“岳??????叔,当和尚总比饿死好吧。”孩童声音稚嫩穿着满是补丁的衣服,蓬头垢面,瘦弱的身体似乎承受不住衣服的重量,站在那里晃个不停,可是他的眼睛里却有着和年纪不相符的沧桑和坚定。
中年汉子直抹眼泪,抓着孩童的手说什么都不肯放叹着气带着哭腔道:“我的娃儿啊,当了和尚王家就绝后了,你这让我怎么见你爹娘啊,娃儿听叔一句劝咱不去了,有叔在饿不着你,叔还等着你当状元呢。”
孩童眼里闪过一丝失落和黯然,哼笑道:“叔,多我一双筷子就是多一张吃饭的嘴,如今这世道想必叔比我明白,再说家里还有??????招娣,我吃了招娣怎么办。”
中年汉子抓着孩童的手半晌无语,汉子叫王仁义孩童叫王昆。王仁义和王昆的父亲王一一是把兄弟,两家自小交好,在王昆还没有出生的时候就指腹为婚了。
王昆的父亲王一一小时候给财主家放过牛,因为年纪和少爷差不多顺道做了使唤童子长伴少爷身边,少爷二十岁的时候高中状元随后做了官,全家老小跟着离开了王家村。
因为陪伴少爷那几年王一一算是长了见识了,自己斗大的字不认识半个可以,儿子绝对不行,自王昆三岁开始就把王昆送到学堂里读书习字了。
前些年天下大旱,田里颗粒无收,全家吃不饱饭,王昆就提出不上学了出去学个手艺什么的一来填饱肚子二来也能减少家里负担,毕竟上学费用不低。
哪知道王昆话刚一出口,王一一大怒如狂,掉在树上打了个半死,要不是王仁义拦着险些被打死。
“家里的事你别管,安安生生读你的书,长大了考个状元当了官爹爹也跟着风光风光。”打在儿身痛在父心,夜里给王昆上药的时候王一一这般说道。
为了给王昆上学赚学费王一一到处给人做工,去年跟着一队往来商贾给京城上货,半路上遇见土匪害了性命。
王一一死了,王昆二度提出不上学的想法,其母张氏没打也没骂只是一个劲的哭,一个劲的说这是你爹的遗愿,身为人妻若不替他完成日后下去了为娘的还有什么脸面见你爹。
自那之后王昆就不在说那些话了,专心用功读书同时盼望着赶紧长大,哪知道去年张氏劳累过度也走了,那时候王昆家里穷的来一张芦苇席都没有,还是王仁义过来帮衬着王昆料理了其母张氏的后世。
王昆和王仁义的女儿王招娣有婚约在身,王仁义是王昆的岳丈老泰山自然收留王昆,可那年月多一个人就是多一张吃饭的嘴,王仁义家里还有一女,王昆吃一口王仁义家就得少吃一口,最重要的是王仁义还是不让王昆干活让他专心读书,本来不富裕的家就更雪上加霜了。
王昆这次没有说话而是直接采取了行动,斩断凡尘出家为僧,本来想偷偷走的,却不小心走漏了风声才有了如今这情景。
王仁义抓着王昆的手眼泪穿成了线,泣不成声,呜呜直哭,他是老实巴交的农民嘴笨这种情况下根本不知道说什么劝王昆留下来。
“我的娃儿啊,你出家了招娣怎么办啊?”这时候王仁义身边妻子刘氏眼泪巴哈说道。
“对对对,你出家咱家招娣怎么办啊!”王仁义忙不迭点头,说着把身后怯怯懵懂无知的女童拽了过来。
两家亲事十里八乡都知道,指腹为婚的事儿村里人也只是在戏台子上听过,现实里那里经过,当初两家一定亲,这事儿就跟长了翅膀一样传遍周围几个村子。
王昆一呆,挠了挠头一时无语,他只有九岁虽然读过几年书知道一些孔孟圣贤,可婚约这事儿从来没有想过。
王昆看着眼前瘦里吧唧,一脸菜色的王招娣不知道该怎么办,王招娣怯怯看着王昆,抓着王仁义的裤腿一脸茫然无知。
“弥陀佛!”一声佛号,王仁义夫妻抬起头怒视老和尚,恨的牙根都痒痒,都是这和尚错,要不好好的孩子当什么和尚。
老和尚骨瘦嶙峋,皮肤黝黑穿着满是补丁和油腻的袈裟,打着佛号对王仁义夫妻憎恨的眼神脸上没有一点波澜,道:“不如定个六年之约如何?”
“什么意思?”王仁义抓着王昆的手,不敢有一丝懈怠,生怕一不注意王昆就跑了,听到老和尚说话面色不善恶狠狠咬牙道。
“六年之后王昆也到了弱冠之年贫僧放王昆下山还俗,回家完婚如何。”说道这里老和尚呵呵笑了,笑道:“那时贫僧说不定还要讨一杯喜酒喝呢。”
王仁义和刘氏眼睛一亮,王仁义惊喜道:“大师说的可是真的,若是骗我舍的这一百斤不要也要跟你拼了。”
老和尚念了一句弥陀佛,道:“出家人不打诳语。”然后看着王仁义道:“若是施主不信可取一物当做凭证,有了这凭证,那时施主将贫僧告上官府换个杀头。”
“好好好!”王仁义欢喜连连说了三声好,忽然面有难色道:“如今这家里什么都没有拿什么做凭证啊!”
刘氏也犯难了,如今这年月天灾连年,兵荒马乱为了一口饭能卖的都卖了,家里除了铺盖卷就只剩下四面挡风的墙了。
“有了有了!”刘氏忽然叫了起来,浑身乱摸,摸出一个洗的发白的手帕,一手捧着小心打开,里面有两枚纯银戒指。
“对对对,这当凭证最好不过了,不怕和尚耍赖!”王仁义一见连连叫好,这是王昆的聘礼,是一对纯银戒指,上面刻着柿子,寓意白头到老事事如意。
张氏小心拿起一个攥在手里,把另外一个从新包好贴心放好,随后解下王招娣扎头发的红绳,把戒指穿起来。
“我的娃啊,这个你可拿好了。”张氏擦着眼泪把红绳套进王昆脖子里,用衣领盖着戒指,然后捂着嘴泪奔而去,远远还能听见可怜的娃儿,千杀世道之类的呢喃。
“孩子过的不好就回来。”王仁义紧紧攥了两把王昆的手,这才松开看向老和尚换上一副不知道是憎恨还是讨好的表情道:“大和??????大师,这孩子就托付大师了。”
老和尚不说话闭着眼睛缓缓点头,王昆看着王仁义说道:“叔我走了,好好活着。”然后转头看向老和尚道:“师傅走吧。”
老和尚点头转头就走,王昆再次看了一眼王仁义,道:“叔保重,不孝子走了。”
王仁义抹着眼泪道:“孩子这不怪你,你爹明白的,要怪就怪这千杀的世道吧。”
王昆不可置否笑了笑对着王仁义重重磕了三个头,一转头决然而然去。
刚走出去七八步,就听见身后一个怯怯柔柔的声音道:“愣子哥哥,你真的出家当和尚啊?”
王昆如遭雷击,浑身抖了一下,闭上了眼睛沉吟了半晌,再睁眼睛的时候眼里闪过一丝决然,头也不回飞似的走了。
“师傅您真的会管我一口饱饭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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