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外面沸水掀动陶盖之声传来,心道:师兄的茶总归是煮好了?
于是转身走出书房,心里却有些恍惚,总觉得这里面,还有什么东西没有看清楚。
赵小白刚刚煮好了茶,正要开口喊小师妹,却见她已很精准地不请自来。
心中微微一动,暗道:早知她的慧根,万里挑一,她的灵觉,果然是不差的,这个小师妹,倒也不能小觑了。
对她轻轻一笑,说道:“这是山中的朝露,加了四时花蕾,以文火煮沸的,你尝尝?”
小女孩看到师兄递来个青瓷小杯,大小只有半个鸡蛋也似,不禁心中怔怔:这么小的茶杯,一口也不够,如何能解渴?
朝露?竟是朝露么!
远古诗云:譬如朝露,去日无多。
朝露一朝即化,生命仅在一霎,最是伤怀。
师兄一个半大小子,毛手毛脚的,采来那该多么不易!我却也不能牛饮不是?
当即很文雅地接过小瓷杯,轻轻啜了一口,明明热气直冒的滚烫的茶,喝下去却顿时一股清凉之意,直透心脾。
“哇,好茶!”小女孩击节赞叹,再喝了一口,瓷杯却已见底,歉意地对师兄笑了笑。
赵小白给她重新倒了一杯,说道:“书你也拿了,你先自己细细地看,有不明白之处再来问我。”
“再过两月,就是大陆修仙界的蟠桃宴,这次你跟我去。”
“到时候各仙门聚首,少不得又有献艺比试的环节,你可要用心了。”
小女孩惊道:“我入门这么晚,修为不值一提。”
“半山阁这么多师兄师姐,还要我去干什么呀?”
赵小白浅浅地抿了口茶,说道:“你没听说么。”
“师父这次,和各峰的掌山师叔师伯拚酒,不出意外地又输得很惨。”
“今年的蟠桃宴,还得我青鸾峰独自去应付。”
接着他又掐着手指头,一一道来。
“我青鸾峰大师兄,尚在世间游历,一年半载不会回山。”
“二师姐负有照管本峰日常杂务的重托,诸事繁复,想来应是无暇分身。”
“三师兄李左车,为了他日能与南山派的栾布一争高下,近来总是精研阵法,常年在后山闭关。
难不成有谁忍心,把他从洞府里拉出来?”
说到这里,赵小白心里一动:怎么,今日才知,这两人的名字,好生古怪。
不由心里暗暗哼唱道:
左手拉住了李左车,右手又把栾布拉……
这可真是巧了。
这个扯淡的世界,他二人什么名字不好起,怎么偏偏就起了这么两个人名?
哈哈,哈哈哈哈……
心中暗笑了一阵,又继续说道:“至于你四师兄鲍如黑这人么,哼哼!”
“去年的蟠桃宴他输得灰头土脸,今年哪还能涎皮赖脸的出去丢人?”
“这算来算去,如今就只有你五师兄我亲自出马了。”
小小女童听得频频点头,十分佩服师兄的神机妙算。
“也不是没给师父他老人家,透露出另选高明的意思,可他就是坚决不同意,我已是百般抵赖不得。”
“蟠桃宴上比试献艺么,按旧例是要分初级弟子与精英弟子两场的,入门晚有什么打紧?”
“你好歹是我教的,修为低微也好,高明也罢,我总是知根知底,你不跟我去谁跟我去?”
小小女孩急忙点头,道:“哦哦,原来这样。”
然后又扭扭捏捏地问道:“五师兄,记得你上次说过。”
“如今咱西牛贺州大陆,修仙五大门派的排名,乃是中山居首,然后东山西山,南山北山。”
“可我听说,从前都是中山在上,然后先南北,才东西的。”
“是谁弄的咱们北山派,名声一日不如一日的呀?”
五师兄顿时神情一黯,谨慎之极地对窗外望了一眼,这才轻轻斥道:“实情虽是如此,但这话你可不能在人前乱说!”
“我北山诸峰那也高手如云,除了咱这青鸾峰,那边无涯、飞来、云隐各峰,哪一个不是藏龙卧虎?”
瞧了一眼小师妹的神色,她似乎很有些不以为然。
赵小白不由一阵泄气。
眯眼分辨道:“只是这些年总是运气不太好,每每派出去赴蟠桃宴的人员,都是些沉不住气,又好大喜功的家伙。”
“这些人总是不够淡定,在外闯荡的时候,锋芒太露,早被人研究得透透的,比试的时候不免出场就死翘翘。”
“但若是各峰的几个冷静一点的怪物肯出山,情形那可就大不一样了。”
“以后可不许再妄自菲薄,知道了吗?”
小女孩无奈轻轻点头,脸儿不禁红了红。
心道:这些年门派都是在吃老本,全靠老祖宗留下来的护山大阵罩着,才暂时还没被歹人算计。
照我看来,咱门内有几个冷静一点的怪物是不错,五师兄大约就算头一个。
可人家门派就没有点怪物吗?
师兄这么说,不过是要安慰我罢了。
想了想,觉得此事正是派中诸人老大的一块心病,此时倒也不好强自分辨。
只得低头应道:“嗯嗯,我记着了。”
师兄却恍然大悟似的一拍大腿,嘴里嚷道:“啊也,你不问这些我还差点忘了。”
“这段时间,你除了精研《素女心经》,我还传你几样小手段,你可别小瞧,必须勤加练习才是!”
“可别学某些人,比如你四师兄鲍如黑之流,整天大道大道挂在嘴边,却总是只知道坑蒙……嗨,不说他了。”
“咱们小屁修,如果没有点保命的手段,轻易就嗝屁,误了卿卿性命,还大什么道?”
说完,他也不问小师妹乐意不乐意,径直打开一道伪装得很巧妙的暗门,进去摸索了好一阵,才又走了出来。
随手塞给小女孩几个小布包,一个小皮袋,还有一个看起来像是机括一样的东西,连带使用说明书之类一应俱全。
严肃地交待道:“这些东西,通统收进戒指里面去,不可显露于人前,练习的时候也注意避人着点。”
小女孩点头道:“诺。”
心里暗暗想道:五师兄这人,在门中许多人看来荒诞不羁,其实……
也有几分道理。
他就是喜欢鼓捣这些精灵古怪的玩意,让人不耻。而且他……
后山那片灵田,总是让他瞎倒腾,桃子树上接枇杷,枇杷树上嫁山楂;
樱桃连在李树上,天麻种在水塘里,荷花偏在旱地里开……
这不,去年他将葡萄嫁接在苦楝树上,终于惹祸了不是。
至于那些灵草毒药,那就更让他折腾得没个模样了。
虽然这样一来,他确实也弄出了许多别人想都想不到的玩意儿,放倒毒翻了同门师兄妹无数。
但他的名声可就……
更加坏了。
他今日传了我这些,我倒是多了些自保的手段。
反正是他教的,东西也是他弄出来的,丢人不丢人,又与我有什么关系?
我不学白不学。
看到师兄似乎想了半天,才终于下了决心似的说道:“这次去中山派,比试的时候,你若能赢一场,我教你拉胡琴。”
“如果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你居然能赢两场,我就答应教你唱《忐忑》。”
小女孩听了,顿时笑意盈盈,高兴地叫道:“真的么,师兄你可说话要算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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