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如同飞驰的车轮,无法停止,亦无法倒退。该来的终究会来,这在一年之前不就早就预定好了吗?
一年说来长,毕竟是漫长的三百六十五个昼夜。可真要去回首,说到底不过眨眼之间。更何况齐虎悦这样,恨不能把每一分每一秒都掰成两半花的人。这一年当真就是还没怎么回味,就像指尖沙一般,握的越紧,流逝的越快。
再一次的召集钟声响起,所有学员被告知了七天之后即将到来的毕业考核。
钟响,人至,令出,人散。毕业考核,就这么来了,一年时间,就这么过去了。
为了集体,拼命努力了一年。这最后的七天,齐虎悦脸皮再厚,也不好强求什么。这短短一个星期的时间,是属于他们自己的。继续训练也好,选择休息也罢,都是他们的自由,谁也无权干涉。
齐虎悦怅然若失的独自走在回去的路上,犹如失了魂魄。
毕业考核,来了,可他还没准备好,实力,人手,战技,武器,器械……无论哪一点,他都没有绝对的信心。
堆积在心里的问题,如同冲毁堤坝的洪流一般涌了出来,他无法压制,也再回避不了。
无意识的抬起头,不知不觉已回到了住所。那走过无数次的楼梯,突然间便的陌生起来。原本沉重的脚步更是变得重若千钧,抬不起也迈不动。
上面那些熟悉的面庞,自己又该如何面对呢?他没脸,也没这个勇气。甚至原本早在胸腹之间雕琢的一番说辞,也无法说出口。
连自己都不信的话,骗骗鬼还好。拿来骗自己的兄弟?这种事情,齐虎悦做不到。
进退不得,齐虎悦索性就这么独自蹲坐在楼梯口,双手托脸,任凭穿流的人影从他身边上上下下,整个人如同雕塑一般一动不动。不足一米的空间,被生生割裂成了两方世界。一边是卸去包裹的轻松,一面则是背负枷锁的沉重。
好在,这一年间,齐虎悦的实力为他赢得了不小的声望。往来的少年看向这里多有疑惑,不过脚步略微停顿,倒没人会节外生枝的来打扰他。
最后的七天时间,并不意味着结束。表象上的轻松,不过是大家不约而同的将焦躁,担忧隐藏起来罢了。有人不愿将紧绷的心弦松下,难道他们还能强迫不成?各自都有各自的选择不是?
如此情况下,每个人都显得无比宽容。坐在楼梯口算什么,绕过就是,齐虎悦的瘦小身板又占不了多少地方。更何况,齐虎悦又不是第一次这幅模样,他们早就习以为常了。
有这时间担忧别人,还不如多考虑考虑自己该如何利用这几天的空闲。
孤独就像一面镜子,照的时候只能看到自己的影子。绝大多数人只觉得齐虎悦对于胜利无比渴求,真正想法却没几个人知道。好在,尽管知道的人不多,依旧有人了解一星半点。
邹庆宇不知何时来到了齐虎悦面前,静静站了一会,原本带着轻松的神色渐渐有些发苦。“你这是干嘛?”
如同石雕一般的齐虎悦终于有了动静,沉在膝间的头颅抬起,就这么平静的看着邹庆宇,依旧一言不发。
此时,楼梯口除了他俩,再无旁人。学员们不是回房睡觉,就是在学区里晃荡,呆在这里算什么事,闲的慌么?
“你又何必自讨苦吃呢?”邹庆宇苦笑着劝慰道:“平局的难度有多大,你这一年中体会比我要深的多。既然不现实,那又为何死抓着不放?说来,我倒是该好好谢谢你。毕竟没有你,大家不会玩命的训练,很多问题都无法得到解决……”
长出口气,一如吐出了胸中的所有郁结。邹庆宇神色明显欢快了许多,笑容也变得干净起来。“笑起来吧!你想要的平局不太可能,但是胜利现在却不再那么缥缈。安安心心的为了胜利努力不好吗?能赢的话,也算对的起这一年的付出了!”
“七天,真漫长啊。如果可以的话,真想现在就……到时候,看看那些煞费苦心让我们输的那些高层,会是一种什么样的表情。就算位高权重,目空一切,鸡飞蛋打的滋味,也不好受吧。”
邹庆宇畅快的笑了起来,笑声回荡在楼梯中,形成一阵回声。然而那一回响,听着听着,却是如同嘲讽一般。齐虎悦并无回应,这一番言辞完全做了无用功,邹庆宇只觉自己如同小丑一般,作着不知所谓的表演。
“怎么?你还想不明白吗?”齐虎悦如同死物一般的反应,终于将邹庆宇惹急了,险些按捺不住的去抓齐虎悦的肩膀。
“赢了一切都好说,输了那就万事皆休。平局?学堂已经摆明态度要淘汰一半的人,即使这样你还要坚持吗?把那一纸毕业证书拿在手中,你的家族会已你为荣。之后上了战场,那就是一件护身符,保命的玩意,知道么?!脏活,累活,危险的活,都不用你作。战场上那些鼻孔朝天的老兵,也会对你刮目相看……”
一席话,直说的邹庆宇面色涨红,唾沫横飞,以往的形象在这一刻彻底崩塌。他实在是打心里为齐虎悦着急。
他不在乎毕业名额,是真的,齐虎悦同样说过类似的话。但邹庆宇并不认为,一个卫城小家族出生的子弟,会不需要战场上那份弥足珍贵的保护。有这份保护在,就意味着不会受到欺辱,就意味着活下来的可能性大大增加。
他们是要成为族中支柱的未来,怎么可能,又怎会甘心在半路就倒地不起呢?
“你的好意……谢谢了!”
邹庆宇瞪大了眼睛,眼前的死物居然真的被自己说活了。一瞬间,邹庆宇险些泪流满面,只是……这声谢谢又是怎么回事?
“对我而言,无论是看那些下绊子的高层吃瘪也好,还是拿到让家族长辈笑逐颜开的毕业证书也罢,都不重要。我们赢了的话,得到再多,却要看身在对方的兄弟的眼泪和心酸……非要这样的话,我又怎会开心的起来?”
邹庆宇看到了齐虎悦眼中突然闪过的一丝晶莹,随即有怔怔的看着那朝向自己,满是郑重和认真的面庞。终于还是气短的没有继续劝说。
这里,也没有再呆下去的必要了。
转身离开,摇了摇头又挥了挥手。哪怕这一年之间,齐虎悦的说辞他听过了成千上万,自己的劝说也说道嘴皮子磨薄,却从未像现在这样,心里好似堵上了什么东西。堵得他无法无息,本打定注意轻松几天的他,脸上再也无法泛起那轻浅的笑容。
“该死啊!榆木脑瓜!老老实实的为了胜利奋斗就这么难吗?”邹庆宇一面走一面嘟囔着,最后终于狠狠的咬了咬牙,声音变的大了几分。
“一切顺利也就罢了,若是形势危急,别怪我不给你机会啊!”
看着邹庆宇缓缓远去的身影,齐虎悦拍了拍屁股上的土,转瞬之间,面庞又裹上了一层疲惫之色。
真的有机会吗?其中的无力感,只有他这个深处漩涡最深处的人,才能懂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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