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台之上
武修平低垂着眼眉,饶有兴致的望向下方。两片蓝白色的海洋泾渭分明的显在眼前。这是他的杰作,尽管手边没有香茗,这里亦不是他喜欢清静的小室。可偏偏这从下方传来的,模糊到听不清内容的议论声,却悦耳的犹如天上仙音。若非他此时正在履行职责,恐怕真的就要舒服的呻吟出来。
毕业考核,可是他一手导演出来的好戏。毕业考核,在他看来,就是庆贺他登上权利巅峰的盛大庆典。
忍辱负重,卧薪尝胆,为了这一刻,他已经忍受了太久太久,付出了太多太多。
要扳倒一位有着族老称号的御战学堂院长,谈和容易。数年时间,每一届毕业学员的质量的逐年下降,御战学堂的金字招牌都略显残破。可这,却依旧没能如武修平所期待的那样,动摇分毫邹旭均分毫根底。
这次学堂改革,毫无疑问是邹旭均的一次尝试,可这何尝又不是他武修平的机会呢?
在没有教导的环境下放养一年,齐虎悦这一届的学员质量已然好不到哪去。掌握战技的人数能有一半,都可以说的上是谢天谢地了。极差的学员质量,再加上远超半数的淘汰率……如此一番,族中最高权力的族老会就算再心大,也不得不重新考虑一下,御战学堂这位族老究竟能否胜任了。
至于下黑手的自己?怎么可能扯到他的身上!
他武修平只是学堂大长老而已,何德何能?大方向还是要看院长的指示嘛!这口本该由他背负的黑锅,可落不到他的头上。
考核规则对他而言,早在无数次的揣摩中背的滚瓜烂熟。无需思考,标准到没有一个音调错误的考核规则从他口中传出。然而他的注意力却不在这里,他耳朵微微翕动,倾听起身后自己一派的那些学堂长老的小声低估。
“希望这次,我家那小子能争口气。若是弄不到那毕业名额,我这老脸可就有些过不去了啊!”
“嗨,老伙计,放心吧。一切都在武老的计划之中,这一次,还需要看过程么?”
内容是这样,然而语调中,却有着毫不掩饰的笃定。武修平几乎能够感受到背后射来的那一道道炽热的目光。
“真是肤浅啊!”
心中颇为不屑的轻笑出声,作为老狐狸的武修平又怎会将这些表现在脸上。依旧是一脸灿烂的笑容,脸上苍老的褶皱都有了舒展的迹象。
输赢?重要吗?
当初的分组,只不过是拉拢这些人成为自己的助力罢了。不许下点好处,别人凭什么支持自己?糖衣炮弹那才是能沦陷一个人的绝妙毒药。果不其然,许下重诺,再加上这副筹码,自己可不就顺顺当当的走到了今天。
武修平所想要的,不过是差劲的学员素质,高过以往的淘汰率。与扳倒邹旭均无关的东西,他在乎的干嘛?不管是自己这边的那些子弟们发愤图强,还是邹旭均一系的子弟成功逆袭,都没有关系。
只有他才会是最大的赢家!
话是这样说没错,可归根到底还是影响到了他。说着说着,武修平微微撇眉。自己作的已经够多了,奈何对方总能抢先自己一步。当初那一批器械运出,伤了几个人之后,邹旭均居然找上自己摊牌……真真见了鬼了,约定好的事情,老家伙还要脸吗?
光是想想,武修平就气的发抖。邹旭均那极其强硬的态度,居然让逼的自己不得不选择妥协。以至于针对两方实力的计划才刚刚开始,便已经没了下文。
自己这边在照顾下固然要强上几分,可对方也没弱到他想象的那样不堪一击,胜券在握。
“希望一切顺利吧!”
毕业名额,在他的计划中,是许下的甜枣,而不是画下的大饼。
“接下来,一天时间准备。明天钟响为号,考核开始!”
说完最后一个字,武修平轻轻摇了摇头,将杂念从脑中甩出。这才露出一副笃定的笑容,转身返了回去。
迎接他的,是一阵如潮般的吹捧。
……
高墙终归还是有尽头的,在那尽头处,蓝色与白色开始交汇。
一年没见,你们还好么?
明知道没什么结果,更没有任何的意义。齐虎悦脚步依旧挪动不开,就这么停在了交汇点上,睁大了眼睛,在努力寻找着什么。
现实曾让齐虎悦失望过无数次,这一次却没让他失望。人潮中,他看到了一个又一个的熟悉身影,向着自己这边望来。很显然,他们同样看到了齐虎悦这个瘦弱矮小,在一众高大少年中犹如鹤立鸡群一般的身形。
然而,那望来的目光并没有太长久的停留。齐虎悦唯一能看到的,仅是微微动了动的嘴唇,以及极快低下的头颅。至于声音,他听不到,或许根本没说出来。
而他自己又何尝不是这样呢?
余冲变化很大,一年不见他瘦了很多。不过身形越发匀称,实力应该提升了不少。一举一动,也没了先前的毛糙,看起来成熟了许多。
常允阳更壮了,那身形直追许铜,身上的肌肉一块一块的将衣袍撑起,真的太显眼了。这天赋,不愧是曾让自己也嫉妒羡慕的存在。只不过向这自己露出的那复杂笑容是什么意思,他以前可没有这样。
唐怀泽……
齐虎悦低下了头,每个人都有相应的改变,自己这边,不也一样么?下巴上绒毛越来越密,原本好不容易恢复的正常表情,这半年时间再度变的漠然许多。身体素质越来越好,力量越来越强,不过自己原本的底子摆在哪里,增加再多,也不会显眼到哪里去。
“就是不知,性格变了没有!”
……
战场需要熟悉,武器需要暖手,战争器械需要组装。总之,这一天的准备时间,并不是用来让他们休息的,有着无数的事情在等着他们。
临战的压抑就算再怎么克制,这会也到了临界点。一分一秒都成了折磨,不过有这段缓冲,多多少少对于这些并没什么经验的少年,真的相当宝贵。
明知道时间宝贵,齐虎悦反而浑浑僵僵的提不起什么兴趣。随手挑了一柄步战的制式战刀,就这么静静的坐在了一坐小丘之上,远眺望着那朦胧人影来往的城头。
心里空落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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