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个小时了，手术室的灯还亮着。沈聪叹了一口气，终于走过去拍了拍林淼的肩膀。该说肯定没有事，还是要说节哀顺变，什么都说不出来。沈聪能做的，仅仅是在林淼的身边坐下。走廊之中人来人往，有林淼的同事领导，有林笙的同学，也有着听到消息的记者，也有肇事者的亲朋好友。所有人都说肯定不会有事的，都在说医疗发达肯定能够救回来。医学这么厉害，还要轮回干什么。沈聪抬起头，看着一张张陌生的脸，真的想告诉他们不可能了。肉身虽在三魂以消，哪怕是救回来有了生理特征，也是植物人，再也不可能有醒过来的一天了，除非……

沈聪猛然惊醒，看了看旁边趴着睡觉的小奶猫不自觉的咽了口口水，不会吧……

心中有了想法，心就静不下去了。本来沈聪能够站在一边自责自己没有本事，但事到如今，却眼巴巴的盯着手术室，一边希望手术成功，一边希望手术失败，纠结的不行。

啪！

一个大嘴巴抽到林淼的脸上，一个女子满脸泪痕面色狰狞的盯着趴在地上的林淼吼道：“为什么死的不是你！你不是警察么，你不是刑警队长么，你不是很有身段么，你不是很厉害么！你为什么不能救救女儿……”

女子长相很漂亮，但是妆却被眼泪弄花了，头发散乱着，左脚的高跟鞋根也断掉了，很狼狈，但是她本人应该根本不会在乎了。她是林淼的妻子，林笙的母亲，杜婷。

林淼趴在地上没有起身，四周有人冲过去拦住了杜婷，一边喊着肯定没事，一边也跟着骂林淼不是东西，其实无论是说什么，能够站在这里还跟着说话的，都是好心人。可毕竟是白发人送黑发人，杜婷其实并不想怎么林淼，只要手术室里能成功，就算是她挨打都行，怎样都行。

“我查了，不是报复，真的不是报复……”林淼挣扎着坐在地上，后背靠在椅子上没有抬头：“酒驾……******……酒驾的都该判死刑……”

人群之中有人小声的嘀咕，但转瞬就没有了声息，应该是肇事者的亲朋听到林淼的话在辩解，但在这个节骨眼上林淼站起来打他们都没有问题，没有人真的敢触霉头。

伸出手推了推小奶猫，小奶猫的身子啪叽一下就摔倒了地上，沈聪连忙用手捧起小奶猫检查一下，没有呼吸。

这样是不是太乱来了……不过好像确实没问题啊……

“咳咳。”沈聪顺手把小奶猫的尸体揣进兜里，站起身说道：“林哥，嫂子，我有办法能够确定林笙的生死，能不能借一步说话……”

医院，走廊，偏僻处。

沈聪叼着一根烟，摊开手说道：“我是道家弟子，林哥你见过我开坛做法，也看见过我的宠物开口说话，这个你可以帮我向嫂子作证。我可以帮林笙度过这个坎，但是事情有些复杂……”

杜婷也算是无神论的知识分子，但可怜天下父母心，如今女儿躺在手术室里，来之前收到的都是负面的消息，这个时候所有的可能都当成了最后一根稻草：“多少钱你说句话就行，我有工资卡，我可以贷款给你，倾家荡产我都给你。林淼，林淼，把你工资卡给我……我贷款……”

林淼任凭杜婷翻着自己的衣服，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沈聪道：“我是国家警察，也是刑警队长，你要是想威胁我做对不起国家的事情，我……”

啪，又是一巴掌……

杜婷怒目圆睁，眼神凶狠的仿佛要生吞了林淼道：“警察警察，你就知道警察，你到底要当警察还是要女儿！”

“嫂子嫂子……你先别激动，不是钱的事儿。”沈聪连忙拉开杜婷道：“林大哥你也放心，我肯定不会威胁你做什么让你违背国家利益，和背叛你本心的事情。”

点燃一根烟，沈聪眯起眼睛说道：“事情咱们都了解了，肇事者碾压了林笙，造成内脏大出血，撞击的时候林笙的头更是撞到了地上，这两点都是致命伤。我做法只能够保证林笙的魂不散，但是肉体救不救的过来，就要看林笙自己了。若是肉身救不过来，那我也没有办法的，事情的成功率很低。”

“而且头部遭受到重创，林笙很有可能会造成记忆破损，人格改变。直白点说，以前的林笙是一个好孩子，喜欢上学，也听你们的话。可若是强行救过来，林笙很有可能忘记很多东西，比如说你们和他的关系，以前学过的知识，甚至就连性格都可能发生改变。比如说学会抽烟，早恋，甚至玩弄男孩子的感情，甚至……不自爱……反正，很有可能性格有很大改变。除此之外，你们还要答应我一件事情，这个你们能不能接受？”

沈聪叼着烟，一脸严肃的看着林淼二人。如果事情真按照乱来的方法发展，那只能先给这两位打打预防针了。若是日后因为性格的改变而绝望，还不如现在就绝望来的好。

杜婷和林淼对视一眼，林淼没有说话，杜婷却擦了擦眼泪决然道：“无论如何，她都是我的女儿！”

林淼也点了点头：“你说吧，要我们答应你什么条件。”

沈聪无奈的摊开手道：“复婚啊，很简单的事情。你们当初本来就是因为意见不合离婚的，并不是没有爱了，林哥调去文职，你们复婚。”

“如果真的造成性格改变和记忆遗失，那么你们复婚一来照顾方便，二来也可以给她一个完整的家。若是不复婚，那么万一真把你们其中一个忘记了，你们谁能接受？”

杜婷看了看林淼，低头冷声道：“我倒是没什么意见，不过对于他来说警队就是一切，他能调去文职？”

“我愿意。”林淼没有任何的迟疑，转头忽然笑道：“其实我早就感觉身体不行了，只是想最后做一些事情，我以后就调去文职，实在不行请假专职照顾女儿也行。”

看着面前相识一笑眼泪汪汪的夫妻，沈聪无奈的翻了一个白银。这一波恩爱，真是被秀的措手不及。

手术室的门推开了，一群人围了过去。主治大夫摘下口罩扫视了一圈笑道：“真是个奇迹，这丫头福大命大，以后肯定有着大福气……”

一群人围在主治大夫身边不断的问着，有人哭有人笑，哪怕是肇事者的家属，也都长长的松了一口气。有人在祝福，有人在祈祷。不过一会的功夫，一张床从手术室之中推出来了，一群人围过去，仔细的打量紧闭眼睛的女孩，一群人浩浩荡荡的朝着重症监护室的方向走去。不过一会的功夫，整个走廊，就只剩下了沈聪一个人。

点燃一根烟，沈聪的眼角流下了泪水，缓缓的走到医院的草地之中，用双手挖了一个小坑，把兜里的小奶猫尸体放进了坑中。

“算来算去，其实总共就死了一只猫吗……”

“去它妈的轮回……”

“再见了……林笙。”

在没有人注意到的角落之中，一个左手时不时抽搐的男子挖了个坑，埋了只猫，随后如同埋了个人一般坐在坑边哭着。有护士路过，仔细听了一会不屑的笑，一只猫死了也哭成这样。不过好巧，那猫也叫林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