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梦自然记得，自己最初见到封若安时，那一见如故的感觉。

无论是否是因为体质的相似，这些年，封若安待她，是真的很好。

这些情谊，浮梦都记得。

一叶继续道：也多亏了狐王这么精心照料，灵草体内的灵力也恢复了七八成了。想来你也能感受出来，这位封掌柜的酒，喝了之后是不是总会觉得神清气爽？别的不说，解我们体内的毒足够了。

浮梦定定地看着他道：你真的要动若安？

一叶微微一笑：是。

行吧。浮梦站起身，手在空中一划，唤出斩空握住，剑锋凌厉：那我就先下手为强。

一叶看着浮梦，神色有几分意外：你打算对我出手？原本我想杀李崇渊的时候，你也没有这般强硬。

浮梦道：因为你不会杀李崇渊，但是，你真的会杀封若安。浮梦话音未落，斩空已经刺出，直向一叶而去。

浮梦这些时日，休养得不错，身上的伤已近痊愈，此时心中执念，她手中的剑也比平日里要更快更狠。

可是一叶依旧只是侧身抵挡，化解浮梦攻势，并不反击。

几番之下，浮梦就算紧咬不放，也依旧不能伤一叶分毫。

浮梦收了斩空，身形一顿，默念咒语，变回了原形。

她飞身上前，趁着一叶侧身的瞬间，随着他的身形转换，一口咬住了他的胳膊。

一叶的眉头顿皱，想要将浮梦甩开，却不想浮梦咬得狠，竟纹丝不动。

食梦貘吞噬梦魇，魔若是被它咬住，必定会被它吸食魔气，若是寻常魔族，在食梦貘咬住的一瞬，必定犹如魂魄抽离，痛苦万分。

一叶并非寻常魔族，纵然被浮梦这般咬住，亦不会有过大反应。倒是浮梦的脸色却越来越差，眼见着眉眼紧皱，两眼翻白。

一叶大声道：松开！

浮梦从喉咙里发出警告的声响，却没有松口。

一叶底声骂了一句，想要化作烟雾逃离，却不想口诀念下，却没有半分反应。被食梦貘咬住，就像是猎物已经被陷阱死死扣住，绝不可能再给他翻身机会。

一叶似叹了口气道：松口，我不会杀她的。

浮梦听声抬头看了他一眼，却还是没松口，用眼神示意着，我凭什么相信你的话。

一叶道：一言既出，定会做到。信我。

停了片刻，浮梦才终于松开了嘴，落在地上，化成了人形。只是她脸色苍白，浑身大汗，就像是经历了一场恶战，步履虚浮。

一叶伸出手道：吐出来。

浮梦扶住桌子，勉强站定道：什么？

一叶上前，一把扶住了浮梦，反手拍在她的背上，一团黑气从浮梦的嘴里争先恐后地喷了出来，一叶一个挥手，就全部纳入了手中。

等到黑气散尽，一叶道：还吃了不少。

浮梦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没说话。

一叶倒出一杯茶，在里面放了一颗药丸道：喝了。

浮梦没有接过，也没说话。

一叶压了压自己的眉心，拿出哄孩子的耐心道：没下毒。他等了一会，也不见浮梦来拿，耐心耗尽，一手压住浮梦的头，一手端起茶杯，眼疾手快，逼得浮梦喝下。

一叶道：个头不小，吃的不少。我体内魂魄复杂，哪里是你这只食梦貘能吃的。浮梦当初吃了混元丹才吞了他一半魂魄，现如今就算伤好了，食梦能力也吞不下一叶。

浮梦缓过了气，口气依旧不好：你要杀我朋友。

一叶看着她道：你当她是朋友？狐王把你放在她身边，可不是想让你和她做朋友。

我知道。浮梦打断他的话，直言道，我食梦魇，身上浊气鼎盛，李崇渊又有清气，有我们在她身边，相当于利用清气和浊气交融，让她更快恢复。我又不是傻子，就算当初我不知道若安的身份，但是现在知道了，姜糖的想法便也没那么难猜。可是那又怎么样，就算是被利用，我也没损失什么，还得了个真心待我的朋友。很划算。

当初姜锦堂将她安排进临安做小厮时，就特别嘱咐她，绝对不可以进入封若安的梦境。虽然姜锦堂的用意是何，浮梦并不知道。但是浮梦知道，对于姜锦堂而言，封若安的存在有多特别。姜锦堂是她半个师父，师父之言，必定照做。

一叶似是笑了一下道：果然是你的回答。

浮梦听这句话觉得不对劲：你是故意的。故意带她来着，故意说这个故事给她听，但是故意有什么好处？

一叶道：你做出了选择，我也想知道，狐王会有什么选择。一叶眼神示意浮梦抬头看，他们的正上方出现了一面光镜，里面的画面正是临安门外。一道白衣袭来，只是一瞬便来到了临安外，他不顾一切抱住了正在送客的封若安。他双手紧紧地用力，像是害怕丢失最珍贵的东西。

浮梦认识姜锦堂这千年来，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方寸大乱的姜锦堂。

封若安面色一惊，随即是满心的喜悦，却又在下一刻换了平日里的疏离：姜大夫，您回来了。

这声姜大夫出了口，就将一切的情感克制起来。姜锦堂的身形一僵，放开了封若安，神色已经变回了寻常的淡漠：回来办些事。

淡然得就像刚刚那个拥抱从来都没发生过。如果不是彼此之间，藏在袖子下紧紧握拳的双手，浮梦怕也要以为自己刚刚也是看错。

封若安笑道：既然回来了，那不如来喝杯酒？我有一坛上好的酒，来给姜大夫你接风。

美人笑面，亮如春风。

姜锦堂点头：好。

封若安扬声道：小白，关门送客，今儿要请贵客！

白术一脸茫然从里面探出头来，发现是姜锦堂顿时惊喜无比：师父你回来了！又对着还在酒馆的人道，你们这些人快吃快吃，吃不完的我给你们打包带走！

浮梦看到这番情景，像极了寻常的每一天。

只是，情景里的人，还是看的人，都明白。

什么叫，物非人非。

酒不再是那坛酒，人亦不是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