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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衣卿相柳永》第七章 天作之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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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天作之合

(拙作《白衣卿相柳永》已陆续发了几章,我除了能在自己的作者专栏里见到,在网上怎么也找不到了,更不要说一般游客了。请哪位高人指点一二,怎样才能在网上找到这个作品?谢谢偶然看到这部作品的朋友!)

柳三变自听了簾内清歌后,便再也忘不了那天籁之音。那姑娘唱望海潮,比酥娘及杭州歌妓都唱得好,因其吐字清晰字正腔圆,不像酥娘咬字不清,虽然酥娘声音柔媚颇能打动男人之心,但不能唱出柳词神韵。柳三变猜测此女应未到过杭州,但却能唱出杭州的秀美风景和风土人情,可见她对词中意境、词作者的感受理解之深。柳三变仅凭这女子对自己作品的成功演绎,便觉得她与他二人心心相印。他朝思暮想几日,感觉只有此女才能真正唱好自己的词,才能更丰富的表达词的内涵,今后若有机会,要多为此女写词请她唱,词中神韵才能唱出来。只是既不认识此女也无缘得见,连名字都不知道,柳三变终日闷闷不乐。

他想到一个办法,既是此中人,必有识得的。多方打听,可既不知名姓也不知面貌,这汴京城中歌妓何止万千,更何况也许不在籍,而是哪家的侍妓,这都说不准。

说到这里,有必要简单介绍一下大宋朝的歌妓制度。

宋代的歌妓制度,大抵沿袭唐制。从妓籍来看,也有官妓、家妓和私妓之分。但与唐代相比,宋代歌妓制度又有其自身的特点。主要的不同点是管理的宽严程度不同,宋代对于歌妓的伎能、各项服务的要求更高,对歌妓的禁令较少,但管理又很到位。而对于官吏与歌妓的来往则又较唐朝为严。唐朝时官吏游妓无禁令,因此官吏在与歌妓交往时,可由歌妓侍寝。到了宋代则有所不同,规定歌妓向官吏提供的服务,仅限于歌舞表演及侑觞劝酒,不得侍寝。但另一方面,又允许歌妓向商人等提供声色服务以自养,这种因服务对象的区别造成的差别,形成虽有禁令却等同虚设的局面。试想,如果官员不暴露自己的身份,那么出入合法的歌楼妓馆,又有谁来管呢?

一般来说,宋代的妓nv是个小的概念,而歌妓是个大的概念,妓nv也可归入歌妓之内,歌妓与妓nv提供服务的侧重点有所不同。因为歌妓主要以唱曲佐酒为主要的服务内容,虽然也不排除陪男人睡觉,但与单纯出卖肉体换取钱财的妓n还是有所区别,细想起来,歌妓倒颇像后世歌厅里的小姐。本书中所提到的都属于这类歌妓。再有,歌妓与女伎也有区别,后者主要以表演各种技艺为主。

由于宋代经济的繁荣特别是城市的发达和人民的耽于享乐,歌妓遍布于大大小小的城市甚至村镇。宋代的歌妓大致上可以划分为官府中的官妓、军营中的军妓、市坊酒馆中的市妓、以及私人家中的家妓四大类。军妓是指在军营中服务的妓nv:中央禁军、地方、厢军,以及边防军中或军营周边都有。营妓与军妓有着密切关系,她们和军妓应属同一类,一般都统称营妓。营妓也不是单纯的只为官兵提供性服务,她们也和官妓一样,要擅乐器,会唱歌跳舞。营妓与官妓相比,她们的服务对象的范围要较官妓窄一些,主要是面对军营和地方官吏。○9

市妓与官妓、营妓有所区别,她们不像官妓营妓那样受到官府的严格管理,市妓主要是娱乐一般老百姓、市民,但仍须配合官府要求,参与各式官方、民间节庆表演。

家妓在法律上不列入妓籍,且通常称为侍儿或侍婢,不过,家妓仍属于贱人,许多家妓是从官妓身份上转过来的。本质上与官妓、营妓、市妓没有多大区别。主要不同是,家妓是为特定的少数人即主人服务,且为主人提供性服务是她们的法律义务。家妓和妾有所不同,家妓与主人之间只存在买卖关系、主仆关系,而妾与主人间有准婚姻的关系,也受到礼法的约束。在一个大户人家里,家中的女性是分工明确的,妻妾的主要职责是治内管家、生儿育女,相夫教子;婢女作为仆人只管负责主人、主妇的衣食住行;而家妓则是满足主人精神愉悦、娱乐享受的需要,直至满足主人的性需求。有些士大夫外出宦游时,不方便或者不准许带妻妾,随行可有家妓相伴。这时的家妓身份便有些特殊,集妻妾、家妓和婢女三重身份为一身。家妓只为主人服务的特点,自然高于“人尽可夫”的普通妓nv,所以为了抬高她们及尊重她们的主人,许多场合下称她们为“家姫”。在社交场合,家妓的作用非常重要,主人的经济实力、地位尊严和人格品味,可以通过他拥有的家姫数量、文化素质、伎艺水平得到充分展示。

官妓是宋代城市妓nv的主流,是宋代中央及地方官府蓄养的妓nv。在中央隶属教坊,在地方隶属妓乐司。一般来说,官妓可分为三类:一类是最好最成功的歌妓,她们功成名就,财物颇丰,这类歌妓中一部分人成名早,逐渐洗手脱离此行,或者虽然还在做此行,已是偶一为之,如秀香这样的名歌妓。另一部分人如瑶卿之流,年青有才名气大,正是如日中天之时。这类歌妓,从其住处就见品位。其起居皆为广厦豪宅,三四厅堂,其庭院必有花卉假山,怪石盆景,更大些的还有鱼池水榭,甚至引进河水穿院而过。其闺室皆帷幕茵榻,左经右史盈架。她们个个能文词,善谈吐,妙应酬,评品人物,答对有度。大门外总有仆人、马匹车驾等候;屋内或是豪少来游或是进士寻芳。总是美酒佳茗,戏谑说笑,香艳满室。

另一类歌妓,则多是出自世习散剧、杂剧之家。高官权贵家的宴会,必能见到这种携乐器而往的歌妓身影。她们在闲暇时,便聚到东京较大的歌舞场所金莲棚、宋门外的瓦子里,表演各自的拿手好戏。她们凭着精湛的丝竹管弦,艳歌妙舞,炫人耳目,打动客人的心。这些歌妓多是家传伎艺出身,主要是以献伎为主,但与同是表演伎艺的女伎又有不同,这些歌妓的伎艺主要是歌舞弹唱而非杂耍。

界于上面两种歌妓之间的是数量庞大的歌妓队伍,这是宋代歌妓的主流,根据自身的条件和层次,出入于各种档次的歌楼酒肆、楚馆秦楼。这是一支庞大的队伍,谁也搞不清汴京城里到底有多少这样的歌妓,每到傍晚便会在汴京城的大街小巷看到这一壮丽的景观。大宋汴京城里登记在册的歌妓有多少,已经找不到史料记载。但是燕馆歌楼离不开歌妓,每日晚间每家歌楼都会有少则几个多则上百的歌妓出入其间,而史料记到,汴京城“燕馆歌楼,举之万数”,想见汴京城的歌妓该是多么庞大的一个数字。

官妓日常的主要活动在歌楼酒肆、瓦子勾栏和妓馆,歌舞佐酒、挣钱养家。但是官妓的一个重要使命便是点缀官府主办的各项重大活动,官府凡有公私宴会,都要点妓nv去支应。一旦政府有活动,诸如朝廷庆典、节庆假日,甚至新酒上市,便要以政府的活动为中心,有义务参与排练、表演。

例如杭州城新酒初酿和上市时,各个官酒库都有自己的妓nv帮助推销。杭州户部点检所管辖十三个官酒库,每年按例于四月初开煮,九月初开清。届时每库都用整匹的布写上库名和酒名,挂在高高的杆子上,叫做“布牌”。再选出数名库妓中的姣姣者,穿上销金的红背心,戴上满头珠翠,骑着鞍辔鲜明的骏马,行走在杭城的繁华大街上,往往引得无数的浮浪闲客跑前跑后的追逐。

宋代在歌妓的管理上有妓籍制度,应该说管理的很规范很到位,也很有效率。但既便如此,政府却极少明白宣示妓nv提供性服务是否合法,在这个关键问题上,始终处于模棱两可之间。表面上,朝廷对于官员与歌妓的关系仍有一定的限制措施,规定可以让官妓歌舞佐酒,但是不得私侍枕席。实际上,官员、士人仍会和家户之外的妓nv经常有性的关系。宋代的理学家认为,性是用来传宗接代最重要的功能,应发生于家户内,而非家户外。因此,宋政府一方面允许妓乐宴会存在,但另方面出于对政权维护的需要,不得不限制官员和妓nv的性的交往,一旦官员被发现或被举报,可能受到惩处。但是这丝毫不会影响士人崇尚科举进而为官的信念,因为作官以后与歌妓的交往会更加方便。宋代士人致力于研习儒家经典,学习圣人之道,最主要的目的是参加科举考试,取得进士头衔,而后成为政府官员。当时人尊称有进士头衔的官员为“士大夫”。官员和歌妓之间有相互依恋的关系,宋代士人对妓nv颇为迷恋,因此写出不少有关诗词,他们从歌妓身上寻找到“精神契合”和“浪漫温情”,付出的情感是“同情”。歌妓则从官员那里得到照顾,从而完成脱籍的心愿。士大夫喜欢上妓nv后,有条件的将其收入家户中,这样原本的不合法就顺理成章的合法化了。

宋代社会中,妓nv虽然地位卑微,法律上被视为贱人,但是在人们的眼中普遍不会受到轻视和看不起。在官方及民间宴会里,她们常在其间表演歌舞、斟酒服侍。歌妓在宋人的社交活动、休闲生活中扮演着相当重要的角色。妓nv的貌(外型)、伎(歌舞)这两个条件非常重要,她们须具备这样的条件:“娉婷秀媚,桃脸樱唇,玉指纤纤,秋波溜溜,歌喉婉转,道得字真韵正,令人侧耳听之不厌。”妓nv性感的外貌及曼妙歌声,最能吸引顾客上门。她们通常待在酒店内,聚在一起,和客人对看,等待客人召唤。

宋人眼中的美女标准与唐代有很大的区别,可以用瘦、俏、白、艳、嫩、柔六个字概括,瘦并非是骨瘦如柴,而是丰若有余,柔若无骨,也即凹凸有致,嫩则是指歌妓年龄小,这和今人的审美观颇为近似。

歌妓的美貌和技艺最得文人的欣赏,文人们用上乘的词藻,浪漫的情调,细致入微的赏识眼光,调动一切美化手段,对宋代城市妓nv作了精确的描写,人们从这类描写中获得美感,得到感官上的享受,从中欣赏、叹羡这无数风尘女子的花容月貌,才色双馨。从文人笔下不难发现,历代的风流才子对于歌妓的赞美是从不吝笔墨的:

明眸奕奕,风姿绰约;鬓发玄髻,光鲜可鉴;皓齿朱唇,星眼晕眉;香腮莹腻,体态婀娜;粉妆玉琢,国色天香;巧笑成靥,神采飞扬;风骚绝代,娇态千变;彩巾明鲜,簌簌轻裙;宴堂深轩,芙蓉帐暖;清歌凝云,浅唱低吟;舞腰细软,昵语喃喃;纤纤玉手,酥胸一抹;西子风情,飞燕精神……。

为了生活,她们注重修饰,若是得到一小件上好的化妆品,她们会乐上好几天。这是一种被精心修饰出来的“人工美”,一颦一笑,一言一动,走坐立睡,喜爱嗔怒,都是那么的艺术化,秀色可餐,媚态如春,不由人不魂销魄荡。纤纤的脚,袅袅的腰,修长的玉腿,能酥软权倾朝野大员的肌骨。饱满的酥胸,含春的俊脸,青春的笑靥,如火的情怀,能减轻宦海风波党争残酷的重压。一切的愁苦怨恨,在歌妓的温暖呵护中,统统化作飘渺的云烟。○10、○11

官妓、营妓要想脱离这一行,比如从良,就必须向官府提出申请,说明为什么要脱籍的理由,经官府批准后才能离开此行。一般来说,妓nv申请脱籍不会受到阻拦,但也有例外,因曾得罪某个人或者政府需要,而受到百般阻挠、刁难的也大有人在。○12

柳三变对本朝官妓制度是很熟悉的,又因身为布衣不受什么限制,在汴京的秦楼楚馆中是如鱼得水,悠游自如。那么这一女子究竟是属于哪一类人哪?按那天之场合肯定是官妓无疑。遥见簾后那婀娜体态和清脆甜美的声音,笃定此女不会超过十六、七岁。

这一日见到李玉,老熟人了,李玉也深喜柳的风流倜傥,也曾与柳三变有过肌肤之亲。笑着对柳三变道:“我这里有一幼妓,刚过及笄,是我自幼抚养长大的,才艺无双,美色绝伦,我始终做为亲生女儿对待。这么好的年华,正是接客好时光,钱财来得容易,有客官一见就愿出一万两买她初夜,她是死活不肯。还有一个富商要出三万两赎身,要她作妾,并为她在汴京买个大宅院。她更是作死作活不答应。她说她就是卖艺不卖身,挣钱报答我养育之恩。”

柳三变淡淡的一笑:“真是个好女子!”

李玉道:“说得是。逼急了,她哭着道:‘抚养之恩,儿岂能忘怀,容俟得当以报,无相迫也。’这是她的原话,我问她喜欢什么样男人,她说自己年龄尚小,从未想过。最近再问她,你猜她说什么?她说要从就从那个填词度曲的柳三变。我说你连这个人长的什么样都不知道,也许是个跛子、瞎子也未可知。”○13

柳三变笑道:“我却哪里得罪你了,你就如此咒我?”

李玉道:“我那是和虫虫开个玩笑嘛。谁知她说,我早就听说柳三变是个美男子,风流才子,这汴京城里再找不出第二个这等人物。”

柳三变苦笑:“这也忒抬举我了。刚才你说这姑娘叫什么,虫虫?名字挺有意思的。”

李玉又道:“她还有话哪,她说她的好几个姐妹都和你上过床,她说她也分辨不出她们说的是真是假,对那些人说的话半信半疑。可是她又说,既使这些姐妹说的是真的,她也不介意。她说自古以来哪个才子不风流,不懂风情如何写出好词。你说这妮子贱不贱!”

柳三变不好对李玉刚才的话接茬,只得道:“听你这一说,这女子年龄不大,人倒很大气。”

李玉手拍着大腿道:“这话你说到点子上了,这姑娘确实自小就有主心骨,性格柔中有钢,用不了多久,再稍大两岁,我保她可以在这汴京城歌妓圈里领袖群伦。”

柳三变一笑岔开话题,“听你一说这虫虫真是可人,只可惜我是囊中羞涩,不能捷足先登了。我再过些日子还要参加贡举,这些日子就要闭门读书,不能再到这温柔乡里了。我这里还有件事要麻烦你,烦你这段时间帮我打听个人……。”

李玉爽朗一笑道:“好的,我记下了,不就是找个人嘛,一准找到。”她又回到刚才话题,一本正经的道:“不管你想听不想听,这话我还得说。我有一个建议,你出三千,只让你出三千,给虫虫破身,这等于是白送你一个妙龄处子,而且还是个非常漂亮、善良、优秀的女孩。”

她停顿了一下,又补了一句,这句话让柳三变听了极不舒服,李玉道:“一旦女子开了苞,再让她接客也就不难了。”

柳三变听了后面这句话有些发怒:“一切都为你多挣钱,早破身早接客,这才是你的真实想法。刚才你还说当亲闺女养着,转脸就露出鸨娘本来面目了。可气!甭说三千,就是三百,我也没有。你就是白送,我也不能答应。”

李玉嗔道:“看、看看,你还来劲了。既然做了这行,早晚不得接客?我这话糙理不糙,归根结底还不是为了虫虫好,你说是为了多赚银子让个五大三粗的丑陋汉子糟蹋了,还是你这样知根知底懂得怜香惜玉的好,让你说说这个理。好事,姐先想到你,你还怨姐心黑。收你个三千两千,只因为干这行没有白送的规矩,你还不知情?”

柳三变想想也是这么个理,连忙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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