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明徽在一旁却是有些食不知味，她已经十六又被退过婚只怕在众人眼里，是没有什么挑拣余地的。但她却不想这样草率挑一个人定亲。听祖母的意思，她竟要把自己的婚事交给三奶奶。明徽心焦，身为晚辈却无法反驳。希望阿爹能说上几句话，望向阿爹，却看到他静静坐在那，弓着背向大伯三叔不住赔笑，没说几句话便剧烈的咳嗽起来。这时，明徽才发现，父亲的额角已长出了不少银发，他的背也不复从前挺拔，看上去竟然比大伯还要年迈，这两年的岁月，使父亲迅速的衰老了。不知为何，明徽心中有些酸楚。

饭毕别了诸位亲眷，明徽和阿爹择了南边回留园的路，一前一后在院子里走着。每走四五步，便会听见他咳嗽，明徽担心的上前拉着他的袖子道：“阿爹，你…你身子还好么？”

父亲转身，将宽厚的手掌轻轻地抚在了她的头顶：“明日寿春郡王会来，你必须回避，即使他来见你，你也不能见他，明白么？”

瞧着女儿先是微愣然后委屈，却颤抖紧咬嘴唇不让眼泪流下来，陈庆昊长叹了一口气：“爹知道你与卫允琛青梅竹马，爹又何尝不想看你嫁入郡王府，但今时不同往日。若不是你大伯从中翰旋爹早就不在人世。你外祖的尸身也是他请人收敛安葬，我们一家欠大房的太多。”

自己的身体陈庆昊很清楚。如今家中，父亲年事已高，老三又素来不管事非，能照料女儿的便只有大哥大嫂，他只能硬起心肠将道理一桩桩告诉明徽：“你别怪爹心狠，卫允琛和明欢的婚事，我也是乐见其成的。陈家需要一个郡王正妃，即使不是明欢也会是明安。爹也不舍得让你受委屈做个侧妃。”

明徽含泪摇头，她有自己的骄傲。纵使是青梅竹马，形势逼人。卫允琛另娶她人，她毫无怨言，但嫁人为妾，却是不能。

“你大姐姐此番回来要好好解开她心里的结，你和卫允琛之间不要有任何瓜葛。”

“那七珠孔雀的簪子，一定要借这次寿诞退给寿春郡王，切记不可让大房的人知晓。”

阿爹每一句都敲在她心头最脆弱的地方，道理她都明白，她也知道应当避嫌，也不敢有什么痴心妄想，但他送给她的簪子连留做纪念都不行。还是会有一种不甘心的感觉，虽然不甘心，却又无可奈何。当父亲提到那只七珠孔雀的簪子，她的心里还是忍不住涌上一股委屈劲，好像小时候珍爱的东西被人夺走，长辈还要她笑脸相迎一般。鼻头酸酸的，心口堵得慌，好像有个小人在心房里不住的敲打哭喊着

“可是，阿爹。卫允琛原本便是我的未婚夫啊！七珠孔雀的簪子，原本就是我的啊。”

心中情绪激荡，却知道阿爹是为她好，在这世间，只怕也只有阿爹如此为她筹谋。纵有千般委屈，万般无奈，也只化作了一声：“知道了，爹。”

月光把两人的身影拉长，重叠在一起。父亲的肩膀却不似从前一般宽广，那佝偻的影子已经快要盖不住女儿的影子，却依旧拼尽全力在黑夜中守护着她，以自己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