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真正懂得欣赏他的人,他原就该左拥右抱,坐享荣华,那是他唾手可得的未来……
“曲小姐,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此时,他不是不痛恨自己还有一丝理智。身体早就在叫嚣着,冲动着,甚至双手已不自觉地紧紧搂住她贴过来的身子。
“我不知,我只知我倾慕公子久矣……”
曲玲珑觉得自己已疯掉了,这些话她明知不该说,可偏偏就那么冲口而出了!
她此刻只想紧紧攀住面前的男子,死也不放。
长辈们的教导,家族的荣誉,她即将要定下的亲事,她女儿家的自尊,……一切都不重要了!此刻她只想贴近他,迫他直视自己,迫他只想着自己!
她从不知原来爱情会让人变得如此卑微!
梅时雨心中百般煎熬,又迷乱又茫然,身体反应比理智更快一步,面前这娇柔如水深情款款的佳人令他胸臆澎湃,手不自觉地轻轻抬起她的下巴,低头吻向她的嘴唇……
霎时,他眸光顺着曲玲珑光洁的脸颊,看到了适才容渺坐过的石椅。
表妹原该在此啊!
一瞬间,梅时雨如遭雷劈!
表妹何时走的?
表妹是否瞧见了他意乱情迷的一幕?
他向来自制,对表妹尚规矩守礼,又岂会轻易地触碰曲玲珑?
曲玲珑还攀着他的肩膀,紧贴着他。
这不对!
这太不正常了!
曲玲珑再大胆,也不可能如此……如此不知羞耻!
何况这里是前院,随时可能被来回走动的下人瞧见!
曲玲珑不可能不知道!
难道她是想用这种方式迫他不得已求娶她?可这样一来,她的名声便完了,她大可寻个僻静处做此事不是么?他梅时雨是个君子,倘若姑娘家主动搂抱了他,他岂可能当没这回事、不负责任呢?
除非……除非……
梅时雨想到适才闻见的那阵香气。
他镇定下来,推开曲玲珑,“曲小姐,你这是何苦?”
说不定近旁就有人在暗中偷窥,说不定表妹就在不远处等他回过神来去跟她解释,他不能自乱阵脚,不能着了有心人的道!没弄清楚原委之前,只好暂时委屈这痴心的美人了!
“小生感激小姐错爱,只恨无福消受。今生除了表妹,小生不会另娶旁人。”自然,纳妾算不得“娶”……
不知为何,他说这话时,心里暗暗补了这么一句。
镇北侯唯有一妾,还是因四十无子不得已纳进来,容家的这种规矩向来被风流文人所不耻。
曲玲珑闻言,如被兜头浇了一盆冷水,脸色煞白,“梅……梅公子……”
“小生告辞,小姐请便!”他拱拱手,将被紧紧揪住的袖子从她手里抽出,不再理会曲玲珑有多么娇软无力,又有多么难堪,他疾步向内院而去。
转瞬间,他已想到了无数种可能,那花香十分蹊跷,他可认定,必是有人动了手脚!
曲玲珑一个高门贵女,自毁声誉,只为嫁他这个落魄书生,……这想法虽然太过荒诞,但他仍如此猜测过。因他对自己有绝对的自信,以他的才情,未来就是尚郡主乡君,也不无可能……
另有一种可能,会否是镇北侯叫人做的?镇北侯向来瞧他不起,嫌他贫寒,不甘心将幼女嫁他。因此故意设计陷害,想毁了他的名声跟前程!
甚至,会否是姨母刘氏做的?表面上百般示好,惺惺作态,可心里却只当他是个奴才,呼来喝去,随意使唤,用这种下作手段,想让他在容渺面前失态,迫容渺对他死心!
难道姨母是因拗不过表妹,无可奈何才提及婚事?难道姨母跟镇北侯一样,根本没想过要将表妹许配给他!难道昨天姨母叫他去议亲,只为了布下今天这出戏?
梅时雨的脸色越来越阴沉,整个人被一股戾气笼罩住。他紧紧握着拳,大步向表妹住的院子走去。
关键在表妹身上,只要表妹坚持,以镇北侯跟刘氏对表妹的宠溺,必不会违逆她的心意。
少女心思,最易左右,大不了用些强硬手段……
若表妹也冥顽不灵……
梅时雨冷笑一声,待金榜题名,他还会在意表妹肯不肯嫁他,镇北侯府肯不肯提携么?
梅时雨一面胡思乱想,一面走进了容渺住的院子。
此时容渺正趴在刘氏腿上,大声嚎哭。
容华坐在一旁,咬牙切齿地道:“枉我们容家这般提携他,这白眼狼!刚应了亲事,便去勾搭旁人!曲家小姐枉称大家闺秀,光天化日之下,就敢与男子搂搂抱抱,曲家的家风真好!”
刘氏震惊不已,听了两个女儿的复述,她仍不敢相信,自己那个最端方守礼的外甥,竟会做出这种事来。
“娘亲,你可得给孩儿做主!”容渺一改前日劝容华之时的沉稳冷静,哭得哀哀切切,悲伤不已。
“当着我的面,就敢眉来眼去,我赌气走掉,心里是想看看他到底何时能想起我来,谁知我一走,倒方便了他们二人胡来……呜呜,娘亲啊,您昨天万万不该主动提及婚事啊,现在表哥明显是轻瞧了我,知我非他不可,又定了亲事无可更改,才这般有恃无恐!”
刘氏被她哭得心头一阵烦乱,幼女对梅时雨的情意,她多年来一直看在眼里,那是做不得假的!她定是伤透了心,才会这般控诉。可外甥真是那种人?
见她迟疑,容渺哭得更伤心了。
一旁容华忍不住帮着劝道:“娘亲,所幸媒人还未上门,还未正式定下婚事,不如便罢了亲事,再看看吧?”
外头侍婢怯怯地传报:“太太,梅公子来了!”
“不见!不见!娘亲,我不要见他!”容渺激动地嚷叫起来。
门外梅时雨听得分明,心里咯噔一下,隐隐升起不好的预感。背着人,尚可慢慢哄得表妹回心转意,表妹直接告状到姨母处,只怕这门婚事不成了……
“渺儿,听听他怎么说,你们多年相处,他是何等样人,你一清二楚,难道连辩驳的机会也不肯给他?”
刘氏虽心疼女儿,可外甥自小在她跟前长大,她在他身上倾注的心血,一点也不比女儿们少,她早就当他是自己的亲骨肉,又怎舍得连个解释的机会都不给,就定了他的失德之罪?
“娘亲……”容渺还要再说,却听梅时雨一声高呼,“甥儿罪过,失礼了!”
话音刚落,就听侍婢一声轻吒,梅时雨自行掀了帘子闯了进来。
他一进入屋内,就“咚”地一声跪在地上,接着“砰砰砰”地连叩了三个响头。
刘氏惊得张大了嘴巴,这般急切忘形的梅时雨,二十年来,她是第一回见。
“姨母在上,甥儿不请自来,不敢求姨母宽宥,可甥儿心内惶急,别无他法,请姨母瞧在甥儿往日里对姨母还有半点孝心,给甥儿一个说话的机会!”
容渺哭得肩膀直抖,却不肯让他瞧见自己的眼泪,别过头去,紧紧抱着刘氏的手臂。
刘氏心疼女儿,又怪外甥不争气,两头为难。容华扶着肚子不悦地道:“还有什么可说?梅表哥,我们容家哪点对不起你,你要这么欺负我们渺儿?这还没成婚,你就风流成性,给渺儿难堪,以后成了亲,你还不把渺儿当成了地底泥般践踏?到底谁给了你这样的底气?”
话里话外,透着浓浓的轻视之意,梅时雨心内冷笑一声,暗道“果然容家上下,人人瞧我不起”。
面上却丝毫不见愠怒,反露出几许哀意,“二表妹的话,我有些听不懂。我知三表妹对我有些误会,不得不前来认罪。可今日之事……姨母,您看着甥儿长大,难道您不知甥儿的为人么?”
姐妹俩一个对他横眉竖眼,一个视而不见,他最后只有看向刘氏,希望刘氏能心软一回,助他度过此关。
“渺儿一个看见了,尚有可能是误会,可是华儿去时,亦亲眼瞧见你跟那曲……唉!宁儿,你说,你让姨母怎么信你?”
一声“宁儿”,又让梅时雨的眉眼冷了几分。
他直起身来,目光望向容华,“不如请二表妹说说,可听见我与曲小姐说了什么?”
“看都看见了,难道非得听到了才作数?”容华被他气得小腹隐隐作痛,不自觉地揉了揉肚子。
刘氏睨她一眼,“你别说了,好生歇着。或回房去躺会?”
容华摆摆手,这种时候,她怎么可能独自离去,她一个人饱受情伤就够了,岂愿妹妹重蹈覆辙?
梅时雨攥紧了拳头,暗自冷哼一声,抬起眼来,目光变得锐利阴沉。
这种时候,母女俩还有心说这些无关紧要的话,分明是没将他放在眼里!容华不过揉了揉肚子,刘氏就那般大惊小怪,他还跪在冰凉的地上呢!刘氏就这么容得他在两个表妹面前受辱!
“二表妹什么都没听到,就认定了自己所想便是事实?当时三表妹就在身旁,我该有多愚蠢,才会在表妹面前胡来?是表妹认为我人品卑鄙至此,还是觉得我梅时雨没脑子?曲小姐一时眩晕,错手扶了我一把,难道我能将其甩开,置其于难堪之地?遑论三表妹不信我,也该信自己的挚友!曲小姐幼承庭训,是大家嫡女,又岂会做出这等有伤风化、自损闺誉之事?”
如果可以,梅时雨甚至想破口大骂,指责刘氏跟镇北侯行为卑鄙,用迷药陷害于他!可现在的他,还没能力与他们撕破脸,他苦无证据,即使指认对方,也无胜算。他只能委曲求全,让自己受一时之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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