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赵倩然午后的一番话,三个人之间的气氛反而活络起来。
赵倩然说了这些感性的话,有些心虚,也有些不好意思,自然不好再装腔作势,不言不语。
燕泽誉知道赵倩然每天沉迷在自己书房,对她能说出这样一番话,也不算太过意外,因为了解之前的赵倩然,看着她的目光,就多了一份揣摩,言语间更多了一份试探。
燕泽明不了解赵倩然,虽然略微知道一些她的身世背景,然而历代书籍记载中,民间不乏奇女子,自学成才,博古通今,成就很多传奇佳话,也是常有之事。
“四弟妹才学过人,想必读过不少诗书?”宫女们将凉亭内布置的非常舒适,三个人围坐在亭子中间,燕泽明微笑着问赵倩然。
“太子爷过奖。”赵倩然瞄了一眼旁边不动声色的燕泽誉,这家伙天天让人盯着她,估计连她上过几次厕所,都有人汇报给他,睁着眼睛说瞎话,她自然没这个打算:“略懂一二而已。”
燕泽誉撇撇嘴,如果一个月之内把他书房的藏书看了将近一千本的人,说自己略懂一二,这样的话,说出去谁信?看着赵倩然面不改色的瞎说,燕泽誉也不戳破,人家谦虚一下,自然也有道理:“倩儿勤学好问,最近还让我当她的老师,说来也算是臣弟的第一个学生。”
赵倩然那日为了调戏他,对着他行了不少大礼,老师是拜了,学生却一直在自学,这位尊贵的主子,什么时候教过她一个字:“是的,四皇子学富五车,是倩儿再好不过的老师。”
“不过从刚才四弟妹识得彼岸花一事来看,弟妹俨然有青出于蓝的趋势。”燕泽明哈哈一笑,拍了拍燕泽誉的肩膀:“四弟,你可千万当心,别日后反被弟妹教诲。”
燕泽誉被太子爷噎的有点挂不住,嘿嘿笑着:“若真如此,皇兄比臣弟厉害不知几倍,让倩儿转拜在皇兄门下就行。”言下之意,人家厉害,能反超我未必就不能反超你。
听着兄弟俩一来一往,悄悄就较量了一回。赵倩然心里一怔,这个太子爷为什么要向着自己?是兄弟俩平时就喜欢明争暗斗,还是随口说说而已。赵倩然轻咳一声,也不再搭话,端起黄色透亮的茶水,就着淡淡的茶香,抿了抿润润唇,秋天的温度非常适宜,就是空气有些干燥,喝水少了,赵倩然觉得嘴唇都要裂开。
“弟妹是头一次来宫里吧?”燕泽明淡淡一笑,也不再纠结原来的话题,啜了口茶问道。
“是的。”赵倩然放下茶杯,微笑应道,此刻才分出心神来,有闲情逸致打量这位太子爷。比起燕泽誉的俊美,燕泽明明显更男性化一些,剑眉星目,棱角分明,颧骨稍稍高一些,却显得更加贵气。薄唇轻抿,下颏收紧,也许是年长的缘故,即便是坐着,那一身尊贵成熟的气质,也使他看起来从容大度,虽然脸上的笑容刻意的温润着,却始终带着皇家不可磨灭的威严,即使像现在这样闲谈,赵倩然也坚定的相信,下一刻,若你触犯了他,他丝毫不介意让你尝尝太子爷的手段。
面相上说,薄唇的男人,大多无情。一个无情无义的君王,想必在政事上,会更加清明一些。赵倩然思绪漂浮,又忍不住看了燕泽誉一眼,这个比女人还艳丽的男孩子,唇红齿白,倒和他哥哥很是不同,以后若是太子爷做了皇上,容不得他,她要不要多想想办法,带他穿越回二十一世纪,做个古装版的花美男?
“弟妹往年的中秋节是怎么过的?想必民间的节日更有趣一些。”燕泽明没想到她回答的如此简洁明快,怔了一下,之前还称呼他太子爷,现下倒好,连这三个字都直接省略。
“平分秋色一轮满,长伴云衢千里明。”赵倩然不知道宫里怎么过中秋节,自然更不知道民间怎么过,庆典年年有,或许年年有不同,她没办法瞎编,也不想说得太多,随口说道:“热闹不同,月却与共,虽有差异,不过大同小异而已。”
“弟妹说话真是有趣,虽大同小异,总想着有些微的不同,可以拿来逗趣。”燕泽明笑了笑,不想被她三言两语打发掉,极力引着她说话。
“夕阳芳草本无恨,才子佳人空自悲。”赵倩然在二十一世纪,只知道哪家的月饼好吃,哪里有相亲大会,啤酒烤鸭吃串串,来到这里所知道的,都是书上看来的,哪敢在太子爷面前显摆:“同是赏月,因人却异。民间风情粗犷,倩儿不敢在太子爷面前越暨。”言下之意,您太子爷想看,微服私访就行,谁知道您老人家有啥忌讳,就算是我知道,也不能对着你说,一个弄不好,轻则牢狱之灾,重则当场毙命。区区一个妾室,连那些后宫的女人,都不放在眼里,更何况尊贵无比的太子爷殿下。
“弟妹才华横溢,所言极是有理,是我着相了。”燕泽明微微一笑,这个女人,如此聪慧狡黠,将自己守得滴水不漏,若不是刚刚沉迷于彼岸花,现了一些原形,说不定此刻根本就是不发一语。
燕泽誉正端着茶喝,听到这里,一口茶差点喷出来,今儿这太子爷哥哥抽得什么风,平日里在皇上跟前,燕泽明都不轻易示弱,甚至可以说是个比较刚愎自用的人,皇上高兴时说他刚正不阿,不开心时说他一身的硬骨头,早晚要有人挫一挫,满朝文武却非常欣赏这位太子爷,说是有先帝的风骨,再加上皇后一力爱护,很多时候,连皇上都拿燕泽明没有脾气,压下心头的怪异,燕泽誉看看时间差不多,向燕泽明告辞:“皇兄,臣弟和倩儿难得来一趟宫中,想趁着还有些时间去陪陪老祖宗,就不叨扰皇兄了。”
燕泽明听他这么说,也不好挽留:“说得也是,老祖宗前些日子一直惦记着你,晚上宫中事多,肯定没时间说话。要不要皇兄陪你们一起过去?”
“多谢皇兄,只是皇嫂身子不适,晚上还需要皇嫂陪着母后,就不麻烦皇兄了。”燕泽誉心底嘀嘀咕咕的,什么时候自己去见皇太后,还要这位太子爷陪同,太子爷要是去了,还轮得到他和皇太后亲热?
“也罢,后半晌你二皇兄和三皇兄也过来,晚上咱们兄弟们再一起喝酒赏月,好好聚聚。”燕泽明拍拍燕泽誉的肩膀,站起身,目送两个人出了太子府的宫门,心底依然缠绵着之前的话:“一念之间,便喜欢上了它。”
他慢慢踱步走到花圃边,看着那嫣红的花冠,随风摇曳在光秃秃的青绿枝干上,在阳光下刺目的耀眼:“花开不见叶,叶生不见花。难道有些人,注定遇到的时间不对,就这样生生相错开?”
“交代人好好照料这彼岸花,不得有误。”许久之后,燕泽明冷淡的交代身后的贴身太监,头也不回的去了书房。
皇太后的宫里,热闹非凡,二皇子、三皇子领着各自的皇妃正在探望安太后,被几个年轻人围着,安太后笑得非常温厚慈祥,像个寻常人家的老太太一样。见燕泽誉带着赵倩然过来,安太后眯了眯眼:“誉儿你个小猴子,说要陪皇祖母吃饭,结果跑到你皇兄府里打牙祭,真是只馋嘴的猫!”
“皇祖母说的是,孙儿嘴馋该打,要不,您罚我在您这里多吃一顿点心?”燕泽誉带着赵倩然向四位兄嫂行过礼,径自在下首坐了,赵倩然却依然退后半步,立在他身后。好在屋子里伺候的宫女太监都侍立着,也不显得她突兀。
安太后扫过她一眼,目光不作停留:“你们哥俩带着媳妇先去看看你父皇和母后,有空再过来陪陪皇祖母。誉儿过来的早,已经在宫里溜达一圈了,叫他陪在这里就好。”
四个人退出去后,安太后让侍立的宫女太监退下,只留了李公公:“倩儿也坐下吧,别站着了。”
“回皇祖母,倩儿不敢越暨,还请皇祖母恕罪。”赵倩然低眉敛目,淡淡的福了福,太子妃都不想让她陪坐,她哪敢在这位太后跟前落座,又不是不要命了。
“这里没有外人,我一个老太婆,欺负自己孙媳妇干嘛。”安太后见她识礼,也不再继续为难,李公公搬了矮凳,赵倩然急忙接过,放在燕泽誉下首,挨了半个屁股。她心里苦笑,如此委屈的坐着,还不如站着舒服,为了区区半边小板凳,这皇宫内院,兜了多大的圈子。这大燕王朝的人,是不是闲着没事,净琢磨着如何争高压低,有功夫怎么不发展发展生产力。赵倩然一想到自己之前例假的时候没有姨妈巾用,囧的都不敢落座,心神就跑得有些远,想着如何使用现有的材料,改善例假时的难堪。
“倩儿,奶娘近来身子可好?”安太后见赵倩然仍然半低着头,不发一语,将话题转到她身上。
“谢皇祖母,母亲身体安好。”赵倩然对这里的母亲,并没有多少印象,两天多的时间,几面之缘,中间又隔了一个多月不见,细想起来,还不如丫鬟清月熟一些,脑子里约略就是个美艳的中年妇人,和自己现在的眉目肖似。
“那就好,以前在宫里还能见着几面,现在都随着誉儿搬到外面,这辈子都不知道能不能再见一面。”安太后也有些感慨,奶娘的地位实在太低,叫她到宫里来,总是不方便:“说起来,你小时候我倒也见过几面。也是中秋的时候,皇上在宫里举办宴会,特意准许大家带着孩子进来热闹热闹,你那时候谁都不缠,一直紧紧攥着誉儿的衣服,他怎么甩都甩不掉你。倒没成想如今真跟了他。”
“回皇祖母,皇恩浩荡,都是托皇上的洪福。”赵倩然赶紧起身,淡淡的福了福身子。她一个穿过来的灵魂,自然不知道还有这种陈年旧事,赶紧顺势捧了皇帝大人一句,反正是她家儿子,天下父母,没有人不喜欢别人夸自己孩子,捧捧她的皇帝儿子总没事。
“倒是个精细人儿。”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安太后听到这话,眉角一抬:“家里只有你主子爷,平日里好生伺候着,皇帝家不会亏待别人!”
“回皇祖母,倩儿谨遵皇祖母教诲。”赵倩然嘴上恭敬的回答着,心下却是一哂,合着天底下除了皇帝家的血脉,其余的都是别人,如此说来,安太后曾经也是别人,也不知道先皇有没有亏待过她。
“罢了,你知道轻重就好。”安太后一挥手,示意她坐下:“奶娘可曾让人教你读书识字?”
“回皇祖母,不曾。”赵倩然侧身坐下:“只是倩儿自幼比较喜欢读书人,跟着邻里的秀才先生识得一星半点文字。”
燕泽誉拈了颗葡萄,剥了皮,塞到自己口中,听着她的回话,默默的在心中补充一句:“略懂一二而已。”这个鬼灵精的人,真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哼,邻里的秀才?恐怕邻里一百个秀才加起来,都没她懂得多,她这奇怪的本事,到底从哪里得来?
“誉儿从小跟着太傅饱读诗书,尤其在学识上下功夫,你若识得几个字,陪在他身边,倒也算便宜。”安太后顿了顿,见燕泽誉闲着无聊在吃葡萄,心里宠爱他:“誉儿顽皮,只顾着自己吃。”
“祖母,您也吃。”燕泽誉坐到安太后身边,往她嘴里一送:“祖母,论起学识来,您是后宫第一人,孙儿想讨教一下,您识不识得彼岸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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