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沁的归来是他意料之外的,她终于肯呆在学院里不再无故失踪,云川自是最欣慰的那一个。他已经记不得自己与蓝沁竟是多久未见,好不容易聚在一起,一时开怀,自然忽略了很多事情。
“云川,你不必日日陪着我,既然答应了你,我断然不会再像从前一样,说走就走!”蓝沁将手搭在云川的肩膀上,温柔恬淡的说着。
“无妨。左右我也无事,好几年没回来,你需要熟悉的东西太多,等明日,我再带你四处转转。”云川若有所思,莫名地抬头看了一眼这闷躁的夜空,担忧道:“时候不早了,我先送你回去。今夜,我们回云王府吧!”
无忧仿佛被毒蛇咬住了脊背,莫名的寒意寸寸蔓延,心仿佛跌进了无底的深渊……那么快,他就变了。
她眼中的云川,从来不喜与任何女孩子接触,甚至极为讨厌她人的触碰,而如今,那个蓝沁不仅与他勾肩搭背,还举止亲密,意图回到云王府?
云川!你果然……对得起我!
不远处的梧桐,在无风的天气里竟然晃动的厉害,树叶婆娑沙沙作响,云川挑眉回望一眼,并未做声。而是一路护着蓝沁,将她送回了云王府。
又一路疾奔,赶回原地,对着方才的梧桐暗暗勾唇:“出来吧。”
这是个即将下雨的鬼天气!
寂静闷躁的夜,不知疲倦的虫儿们咕咕作响叫个不停,却久久无人回答他。
云川隐隐觉得不对,仔细探知,忽然发觉,树上的人早已不知去向。他能断定,那人定然是无忧,她看见了蓝沁,没准会心生误会,如果真是这样……
“糟糕!”云川暗骂一声,迅速向着藏经阁奔去。
“无忧!无忧……”
陈静的古塔久久无声,只有他的呼唤独自回音。
“无忧!我能感应到你的气息,你一定就在附近对不对?”
云川的手上忽然出现了一个晶球,越往塔顶走,那晶球越是光亮,他很欣慰,不枉费自己耗费了半数的灵力召唤出魔球,这东西果然能替自己找到她。
最近确实为了蓝沁忽略了她,云川顿觉满心愧疚,更加快了速度飞奔至塔顶。同时,魔球也越来越亮,照的塔顶异常光亮。
古塔外,下雨了,雷鸣电闪夹杂着豆大的雨珠倾盆而至。云川仍然没有看见无忧,他将手中的魔琴抛出,依靠着魔球的指引,绕过一排又一排的书架,最后魔球停在拐角处的一株亮晶晶的橡皮树上……
魔球之上开始不断地衍生出画面,一女子蹲坐在树旁,指尖缓缓凝聚成颗颗白晶,一边挂在树叶上,一边念念叨叨,“第五日了,你说,今日他会不会来?”
……
魔球熄灭,云川颤抖着手收掉了那些白晶,那个傻丫头,还真是懂得怎样会让人揪心。
一道闪电横劈,照亮了屋子的一瞬间,云川刹那心惊,这样的大雨天,她会去哪里?
没有人比他更了解无忧的性子。纵使前世今生看遍,她始终是她,表面上再怎样顽劣不羁,到底还是长了颗敏感而脆弱的心肠。所有的理智和执念,皆可能瞬间崩塌……
“大师兄!大师兄!救命啊……大师兄!”
云王府偏僻的一处不起眼的后殿内,龙猫正扯着嗓子没命地叫嚷着。
浮珠没好眼色地盯着他,“外头那么大的雨,一准是出事儿了。你叫嚷有什么用,大师兄又听不到。”
他们自打上次无忧中毒后,就被云川吊在了后殿受罚。罪名是护主不力。
木门咣当一声被踹开,云川顾不得浑身被淋得有多狼狈,只迅速地解开了白泽的囚锁链,“小白龙,速速感应,她去了哪里?”
白泽抖了抖酸疼酸疼的爪子,瘪嘴:“得知主人有麻烦,我就一直在喊大师兄,如今嗓子都快喊破了……”
“快说!她在哪里?”云川暴寒着面色咆哮,吓得小白龙忍不住瑟瑟。
“深更半夜的,这是怎么了?”蓝沁听见了后院的响动,支着一把花折伞,速速赶来。眼见着云川这副狼狈相,忍不住又惊又急:“阿川,你这是闹的什么?下这么大的雨,都不知道拿把伞吗?还不快去换身衣服。”
云川立在那里不动,略略缓和了神情,“我还有要事,姐姐不妨先去休息!”
蓝沁忍不住蹙眉,冷冷地睨着小白龙和浮珠,“阿川胡闹,你们也跟着胡闹吗?浮珠,难不成上次罚你百年的教训,还不够吗?”
浮珠闻言,顿时惊吓的双腿发软,直挺挺跪在了地上。
龙族本是上古神族,如今后辈无人沦落成了人们口中的神兽,只能依附在主人身边,互助互帮唇齿相依。
而浮珠与哥哥白泽一样,选定的主人便是云川。神兽可以自行选择主人,但能否被主人看中选为自己的神兽,则是另一码事。当年,浮珠怕云川瞧不上自己,便私自下海盗取了许多的紫云珠,作为礼物送给云川。以致东海紫云珠奇缺,打乱了原本的物竞法则,被无极玄宗的先祖锁了神形罚入琴中……
而执刑罚的人,便是蓝沁,云川的姐姐,无极玄宗先祖的入门弟子。
云川不再理会蓝沁,而是将小白龙收进了自己的空间场里,转身冲进了雨中……
蓝沁一怒之下,挥手打出一道透明屏障,截住了云川的去路,“你疯了吗?下这么大的雨,什么事情非得今晚不可?”
云川无奈地捏眉心,云蓝沁的性子他比谁都清楚,说一不二,控制欲极强。当年,若非因她这个强势的性子,她就是独一无二的太子妃。
皇家的男人,哪个愿意受人摆布?结果入宫没两年,太子身边多了好几个温柔如水的娇柔女子,蓝沁一怒之下,杀了他的小妾,夫妻二人反目,若非无极玄宗的先师祖恰好救了她一命,后果将不堪设想。
自那之后的千玄大陆,太子妃失踪,太子终日郁郁,没多久也杳无音讯,至今无人知其下落。
“姐姐,无忧许是误会了我们,我找遍了青桐所有可能的地方,都没有找到她。今晚……我很担心她的处境。”
万般无奈之下,云川只得老实交代。
“端木无忧?就是你的那个小王妃?”
蓝沁逐渐缓和了眸色,速速收了屏障,“走吧!既然事情是因我而起,我就随你一同去找她,就当我这个做姐姐的,与你赔个不是。”
“姐姐!”云川将蓝沁推进屋中,关好门,“若找到她,我第一个通知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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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雨浇得伤口,烧灼似的疼,无忧一路无精打采地走出青桐学院的大门。漫无目的地游走,心似大雨茫茫,不知落往何处。
雨夜的长街,冷冷清清,偶尔几串酒幌还亮着昏暗欲灭的烛火,太小的暖光,聚拢不了多少温度。
“快去看看,前方那个女子是谁?”
街角一顶精致的软轿内,有女子淡淡的声音传出,不疾不徐,吐气如兰。
小探子的腿脚尤为利落,不一会儿便回来禀告:“回小姐的话,前方的女子不是别人,正是大名鼎鼎的云王妃。”
轿子内的女子似若有所思,而后深绽了唇角,“端木无忧!这回,怕是天王老子都救不了你了。”
漆黑的长街,渐渐变得不再森冷,大雨减缓了瓢泼的势头,前方,似有光亮氤氲晃动。这么快,就要天亮了吗?
无忧抱紧了双臂,浑身的衣服已被雨水打透,眼看着天边已见泛起了鱼肚白,黎明即将到来,她在雨中,寻了一夜,漫无目的,也不知在寻些什么。
路的尽头处,莹白一片,有舒缓的花香阵阵传来,静静悠然,若有若无,这条路简直美极了,两旁开遍了梨花。只有她一人,迎着落英缤纷,亦无他人打搅。
那是?她渐渐停下了脚步,慢慢慢慢地向前挪蹭着,有个人,光华贵胄一样地风姿,梨花树下一袭白衣飘飘,衣袂飞扬,他向她伸手:“无忧,我等你好久!”
她奋不顾身地向他扑去,却在即将接近他时,忽然顿住了脚步,他说他等了很久?怎会?他都不来找她,他身边不是有了个蓝沁吗?那女子和仙女下凡似的,算了端木无忧,你醒醒吧!
使劲儿摇了摇头,她木然地转过身子,背朝着云川的方向,离开。
却在一瞬,道路两边的梨花突然变成了樱花,如瀑的樱花海,无忧再无法向前挪动一步,这是哪里?她是在梦中吗?刚才,明明是梨花的呀?
樱花吗?这些漂亮的粉色,像是有毒的罂粟,刺激着她的双眸,连带着头也隐隐作痛。
“无忧,你怎么了?”
有人在唤她。回眸,身后一人,墨发翻飞,剑眉入鬓桃花目,一袭红华,妖娆了整片春色。手中一支笛,背后一尾琴……这一幕,如同浮生幻境,蓦然出现,惊起无数沉睡的阑珊记忆……
那些不断闪现的片段,快的捕捉不到,有等待,有不舍,有伤痛欲绝。所有的重复赘述,终逃不过一句——终于等到你,回来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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