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府大院气派的大门里,走进来了一位贵客,庄晓闻听下人的通报便是动身迎向了来人,直到行至大门前,然后亲自将人带回了厅堂之上。
浓香飘散的上好茶水已满沏杯中,两人一时堂中落座便也寒暄了起来,只是这一次的相见却是不同于往时,本该存着的喜悦终是被一丝愁绪给淹没了。
“庄主,我来晚了,没想到短短的时间里庄家竟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我本该及时赶到的,真是对不住了。”脸上带着遗憾与惋惜,略显沉重的话语里,是对已然发生了的不幸事情而倍感无奈的安慰之意。
而实实在在承受了这场灾难的那人,眼神中也可见因此牵动的依旧难能平静的思绪,却也在渐渐认清了终已成过去的事实之后,只能再回复到应有的冷静里,“事发突然,谁都不能未卜先知,贤弟正远行在外却还为此急着赶了回来,我也唯有感谢才是,哪里还能怪罪你呢。”
“事已至此庄主也要节哀顺变,万不可过分伤心才好。我听说庄主近来身体不大好,便挑了最好的人参灵芝一类的药材,带来给庄主调理身子。”
随自己前来,此时端正立在了一旁的人,恭敬地将带来的几盒珍贵药材呈了上来。庄府的下人也便在自家老爷的授意下,及时地将那些东西接了过去,虽然身在庄府也早就见惯了那些价值连城的东西,可这位徐当家的名声在外,更是老爷的相交好友,因此所有人也都更加谨慎,不敢有丝毫的失礼怠慢之处。
“有劳贤弟费心了。”
“爹。”
随着传入了厅中的那一个声音,两人的视线也都随之落在了迎面而来的那人身上,庄晓便是接着开了口,只是这话却是说给坐在自己身旁的人听的,“是贤侄过来了,这次能有贤侄前来帮忙,我心里也确实踏实了不少。”
“庄主客气了,犬子平日游手好闲惯了,怕是也帮不上你什么忙,只希望不要给庄家添乱就好。”
自己的孩子是个什么样的人他比谁都清楚,因着庄晓好意的客套话,他便是将目光落在了径直走来的人身上,“干天,怎么也不赶紧向庄主打招呼呢,我看你是越大越不懂规矩了。”
“庄伯伯好,方才是我失礼了。”
父亲的一句话让给他赶紧回过了精神,讪讪地开口向坐在厅中的庄晓问好,只是心里却还存着一丝的不满,没想到刚一见面就被数落了。
“唉,这是哪里的话啊,干天他来得早,我们也是天天都要碰面的,哪儿还用得着每次都招呼来招呼去的,是吧,贤侄?”
看着眼前的情景,庄晓便是及时应声替这个有些尴尬的人解了围,而他这次却也是乖巧的回了话,看来也是一副懂事的样子,“是干天礼数不周,庄伯伯不怪我就好。”
“对了,怎么也没见到非梦啊?”
已说了片刻的话,也再没有别人过来堂上了,他有些好奇那个原本应该是和自己儿子一起的人,便也就问出了口。
“那孩子啊……她因为大哥大嫂的事情整日都恍恍惚惚的,也没什么精神,现在怕是在哄着明深睡觉呢,等过会儿我会让人叫她过来的。”
听到有人提起了非梦,庄晓心下一时也是颇感无奈。女儿对于面对这样场合时的不情愿他怎么会不知道,只是却不能让旁人也感觉到罢了,所幸那人也并未在意,“非梦她毕竟还年轻,经过了这么大的事情难免会受打击,就让她多平复几日吧。干天啊,你这些时候要多花时间陪陪非梦才好,也多想想办法哄她开心才是。”
一番入情入理的话也是让人无可挑剔,这时的徐程晋也只是带着浅浅笑意坐着,视线在看向了于一旁坐下的徐干天时,却是有什么悄然传递在了父子二人的目光里。
“我知道了爹,也还请庄伯伯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照顾非梦的。”
一时的话音未落,急着从外面进来的管家便是匆忙地走入了门里。从来会客时不会有人堂而皇之地进来打扰,看着来人神色有异的样子,于庄晓心中也是一瞬间生出了许多不好的感觉。
“庄主不好了,咱们外地的几个铺子都遭了事,有好几个伙计都死了,不少人也都受了伤,就连铺子里所有的存货也都被强抢一空了。”
“什么!那你赶紧安排些人过去看看情况,再把这次死伤情况以及所有的损失都详细列出来。我马上就过去书房,你让管事的人也先去书房等着。”
原本宁静的庄家大院里如今却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立时的惊诧过后,庄晓只得马上对这发生的事情做出了安排。虽然脑袋里因为这突发的事顿觉昏沉,心里也是不安躁动着,但是往日一庄之主的魄力终究不会消磨殆尽,而且在经历过了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戚之后,一切旁的意外对他而言也不算什么了。
“是,庄主,我这就去办。”
得了指示的人赶紧就退了出去,接着要动身忙碌的他便是先站到了徐程晋面前,看向这个因为庄家突发的事情也不安起身来的人,便是不得不先打声招呼,“贤弟啊,我这手上还有事情急等着处理,你先就好好地在府上休息几日,我稍后再过去找你。”
“庄主放心吧,还是处理眼下的事情要紧,若是有需要我徐某人的时候请尽管开口,我一定会全力相助的。”
随和有礼也还是一代江湖豪客义气宽宏的样子,以他徐程晋在江湖上的名望和地位,从来向他寻求帮助的人也不在少数,只是可以如此毫无顾忌而承诺一切,却也不是一件十分容易的事情,对于这话自然庄晓也是清楚无比。
“那我就先谢过贤弟了,不好意思,我先失陪了。”
“庄主请自便。”
相谢于这样的好意,此刻却是也顾不得旁的什么,他跨出门口便急着离开了,留给仍停留在堂上的两人一个渐行远去的背影,也深深印在了别人幽深的眼中。
“庄主,您给拿个主意,这……这事情已经闹开了。”
等候在书房房间里的人一副坐立不安的模样,一见了推门走进来的人便是急着开口要说什么,只是一时也还是那些只叫人更加不安的话。庄晓走到了桌案后坐下,立时也就仔细地询问开来,“这次的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那些店铺怎么会突然出了这么大的乱子?”
“这次的事情可不只是因那些店铺而起,而是直接冲着庄家来的,您先看看这个。”说话的人于是将一张信笺用的纸张放到了面前的桌案上,庄晓随手拿起便就低头看去,上面浓重墨迹写下的字句却是看得人心头一颤,不安的感觉也更是不由地蔓延开来。
‘明年今日,庄亡之时,金翻银翻,姑且待之。’
诅咒之言看得清清楚楚,可究竟因何用意至此,却是让人不甚明白。庄家刚刚惨遭丧事不久,这样触目惊心的字眼更是堪忧,也让人焦躁愤怒。
一掌重重地拍在了这些言语之上,原本还算平整的纸张却是也已经烙上了蹂躏的痕迹,正如此时满布于庄晓面容之上的纠结那般,“究竟是些什么人,竟会有如此深厚的怨毒之意!”
“庄主,这眼下我们该要作何打算呢?经此一事手下的众人也都是人心惶惶的,出事的那几个店铺也都先关了门,短时间内怕是也只能如此了,可若是解决不了这个隐患,长久下去怕真要后患无穷啊。”
回话的人说出了至此时仍旧深陷的困顿之局,不安之情也是明显摆在了脸上,无奈只能束手无策也焦急不已,更是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庄晓的身上,盼望着一切能早有定夺,也好摆脱此境重回安宁。
“爹!我听说外面好像出事了,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突然闯进来的声音一时间打断了房中的人,慌忙进了屋里的庄非梦便就急着走向了那两人的面前。出口的话更是将还未来得及做出的回应给一下子压了回去,庄晓只能是叹了口气看向径自跑进来的女儿,然后终于把那张满是恶言恶语的纸张交到了她的手上。
“无耻之徒,竟然耍这些阴毒的手段!我们庄家一向与人为善也从不和他人结怨,怎么竟会莫名招惹上了这样的一些人,还以致事情发展到了如此的地步?”
看清了纸上的言语顿时也变了脸色,原本面容上的异样更是阴沉了下来,一下子也无情地抹去了本该属于少女脸上应有的自然和快乐。她不禁说出了心中之语,然后在目光落向庄晓的身上时,带上了浓重的不安与担忧。
“树大招风,我庄家能有今时今日的地位,必定会有不少的眼睛在盯着我们,虽不愿与他人交恶,但也免不了一些摩擦和事端。况且庄家几代皆是以经商立身,虽然从来正直行事也得以在江湖之中立足,却没有多少的能力可与其它力量抗衡,只怕经此一事,日后更是会有许多贪财妄利的小人等着要打庄家的主意。”
想着眼下遭遇之事和面临未知日后的整个庄家,庄晓的眼底已是晕染开了浓重的阴霾,像是有驱不散的阴云密布,即便已被挡住了原本清明的一切,却是也不得不拼尽心力,将所有带出这迷离危难之地。
“管事的,那几个出事铺子的善后事宜就交给你安排了,我会吩咐下去重金礼聘一些身手矫健的江湖人士来值守庄家其它的产业,以防类似的事情再次发生,也好让一直为庄家做事的伙计们都安心。这段时间你多辛苦些,先回去各处打点妥当吧。”
按心中的打算向着仍等候回应的那人吩咐了下去,稍许言语也总算是略先安抚了原本那许多的惊惶不宁。只是庄晓脸上显露着的一贯的冷静和刚毅,却是也在油然而生的疲惫消磨之下看来更不真切了许多。
“庄主哪里的话,这都是小人分内的事,我会尽快都处理妥当,有任何的事情会随时通传回来,庄主请放心。”
得了吩咐的人回过话后便就点头施礼终于大步退出了门外,流淌着压抑的屋室里一时间只剩下了庄晓父女二人。默然着沉浸在遭逢的意外之中,各自也静静地沉默过了片刻,终于还是他先打破了沉静。
“这一段时间庄家上下应该会格外忙些,眼下我也有事情要办,梦儿你要好好地照顾好明深,府里的一些事情也要你多帮忙照应着。另外,徐家当家的也在咱们府上,你好好招待千万不可怠慢了。”
庄非梦还将视线停留在已放回了桌案的那张纸上,然后因为爹爹对自己说的话而抬起头来,认真地听了这些话,不会像从前那般只在爹爹面前调皮打趣,却只是在心里默默地全都记下了,“爹你放心吧,我会把事情都做好的,您就放宽了心去处理别的事情就是了,但可千万要注意自己的身体啊。”
“爹没事,既然事已至此也只能尽力想办法去解决。这段日子也难为你了,我的梦儿也跟着操了不少的心。”
本来或许还算得上是平静了的心绪,便是因为这好似轻轻的一句话而飘零了起来,眼中不自觉地泛起了泪花,她强忍着却是低下了头来。
从来不知忧愁也只多欢笑的女儿如今也变了个样子,本以为能将过去了的悲伤放下只留在身后,却也只淡淡的一个时候还是会勾起无穷的思绪翻腾。原来一切真的不是那么容易,能够坚定地随着自己所想象的那般。
一直能够遮风挡雨大树般的父亲紧握着她的手将她带到身边,将孩子轻搂进了怀里,爱怜着抚摸上了那轻柔的发丝,却是终有什么在自己眼中,朦胧不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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