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派的院府大门外,卸下了门楣之上以及悬挂在各处曾装点的黑白颜色,昔日的庄府也算是渐渐回归到人们的视线里,这时正是才吃过了早饭的时候,大门外一齐停顿的车马已待命原地,只待从门里走出的人告别过后,便可出发前行。
庄晓亲自送了人出来,一旁庄非梦也乖巧地跟在身边,算是前来送行,一时寒暄的话也自然是少不了,“贤弟为了府上的事情远道而来,这些日子我也一直忙着庄里的事情确实招呼不周了,还望贤弟勿要怪罪才好呀。”
“唉,庄主哪里的话,是我一直没能帮得上忙才要自责呢,再说这几日有非梦时常陪在身边,我真是高兴地不得了,真是恨不得能将非梦也一起带走了才好呢,”客套的话却也是心意俱全,话里提及还在一旁安静立着的人,便自然将目光移了过去,“怎样,这次要不要一起散散心,也让伯父尽尽地主之谊?”
一番邀请冲着自己而来,庄非梦一时抬起头来看向说话的那人,牵起唇边一丝微笑,终究是婉言谢绝了,“多谢伯父的好意,还是下次吧,我想留下来多陪陪爹爹和明深。”
“话说怎么没见干天人呢,他不是说也要同你一起回去吗?”
将要启程的一行人都在眼前,因着庄晓这话他也是往四周瞟了一眼,但却是没看见自己儿子的半个影子,才要开口,自己手下的一人就忙着凑了过来,“回当家的,府里那边说是有事,少公子便先行一步赶着回去了,特让小的向您和庄主说一声。”
“无妨,办事要紧,干天如此得力,也是贤弟调教的好啊。”
徐程晋瞥了手下那人一眼,脸上一阵难看,转身与庄晓言谈间倒也自在如常了,“庄主过奖,烦劳相送,那我这就动身先行一步了,你我改日再聚。”
“贤弟慢走,一路顺风。”
徐程晋走到一行人前面跨马而上,然后就领着队伍出发了,庄府的人还在府门前目送徐家车马离开,庄非梦看着马车拉起几口箱子远行直去,不由撇了撇嘴,“好吃好喝伺候着,什么忙都不帮还要带上许多东西走,脸皮可真厚。”
“梦儿,怎么越来越不懂事呢,这些话是可以随便乱说的吗,真让人听了去岂不是要伤了庄徐两家的感情了。”
听着庄非梦在一旁抱怨的话,庄晓一声叹息终究沉下脸来,与徐家打过这么多年的交道,许多事情他心中自然也是明白的,若是真能只凭些往来的东西就能换得交情,一切反而容易多了,徐程晋的心思他不是不知,但自己女儿的感情也不能不顾。
“爹,你别生气啦,我不过就是随口一说,这几日不也都是笑脸相对没敢怠慢吗,”自知惹了爹爹不快,她也不再乱说话了,拐着庄晓的胳膊小女儿似得一笑,还是从前一副撒娇的模样,“爹,我们快回去吧,明深也该起床了,您去看看,这孩子好像又胖了些。”
“你啊……走吧。”
从来再多的郁闷无奈,给眼前这人一闹也是要烟消云散的,忙活了一个早上加之这段时间遇上的大小事情,这时候的府里总算是清净了些,父女俩并肩进了院里,送走了客人,府上的下人便收拾关上了大门。
沿着街市行过十几里,庄家大宅也已渐渐落在了身后,徐程晋回头看了一眼,一摆手将随行的一人给叫到了身边,“说吧,那臭小子人到哪儿去了。”
“少公子……他有事要办。”
“有事?府里的事什么时候他上心了,是哪件要紧的事轮到他去管!”
一番听来就让人恼火不已的说辞,哪里有半分可信之处,回话那人一看徐程晋脸上铁青面色,也不敢一味帮腔,却着实怕再惹得人动怒,只得小心言语,“公子他说在这里实在闷得慌,就想先启程回去……迎候您。”
“这孩子越来越不像话了,竟没有片刻安生,我徐程晋怎么会生出这样不成器的儿子来,成天就想着风花雪月。”话中的无奈随着一声长叹出口,终究也只能是摇头作罢。
“当家的别生气,公子他不是还年轻嘛,难免……”
身旁人迎答的话还未说完也就被打断了,这时的他一脸当家人威严深沉的做派,也才更像是徐程晋从来的模样,“你去办件事,把千心给我叫回来,别耽搁。”
“是。”
“至于那个臭小子,先让他逍遥着,等我回去了再说。”
广阳城里,最繁华热闹的酒肆楼坊并联坐落的街市上,无论是在此时的青天白日亦或是夜幕深沉时分,从不曾冷清寂寥过,街口转角可见的一处装潢华丽艳色的二层合院楼坊,通宵达旦的灯笼酒色这时总算安静些许,犬马声色却也并未在暖帐春宵过后就此了无踪迹。
徐干天正从昏昏沉沉的睡梦中醒来,抬手一动却也惊动了身边的人,绯色纱帐半开半敞,女子微胧着眼睛看了身侧的人一眼,温言软语地便又将雪白的手臂揽在了那人的胸膛上,“徐爷,咱们再睡会儿吧。”
“大白天的你就别发浪了,跟你这没日没夜的谁受得了啊,”将黏在身上的人顺手推开,起身拿过搭在床头的衣裳随手套在了身上,也不管身后一夜春宵的美人此时是何模样,只冲着门外喊了一声:“来人啊!”
门口的一人应声而入,然后便来到徐干天身边自觉为他整理好衣裳,徐干天这时也还有些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嘴里却也没闲着,“晓仁,你去让人备好一桌饭菜,腾出个房间叫清莲过来陪我。”
“是,小的这就去办。”听了吩咐的人麻利地退出了房间,他便也跟着一起走了出去,然后随便在大厅里就先找个地方坐下了。
这时正是风月楼里难得安静的时候,快活了一个晚上也总是要歇息的,本以为接着看见的会是自己方才让人去叫的清莲,没想到来的却是这里的鸨母。一脸欢场里的娇俏颜色,看着倒也不丑,不过终究是徐娘半老了,不及这风月楼里年轻水嫩的面孔。
“清莲呢?”
张口问了一句,看那人笑着走近身边,还带着一阵脂粉香气,心情没来由的不好了,那女人自然看出了他的不耐烦,只能话音婉转陪着笑意,“徐小爷,这天可还没黑呢,您龙马精神的,可也得让我们这儿的姑娘歇歇不是,清莲她在房里呢,不如等晚上……”
“歇个屁啊,这整个风月楼里只怕最清闲的就是她吧?爷我都比她累!一天不过只唱那么两只曲子,想叫她陪个夜还得由着她的心情,怎么,爷我从前惯着她,她还真以为自己长脸了?”
这话说得难听,那女人脸上尴尬神色也是一闪而过,却到底还是一副笑容模样,看着倒像是笑得更灿烂了些,“爷您先别恼啊,这风月楼里那么多貌美如花的姑娘,谁让您慧眼相中了她呢。这清莲到底是和旁的姑娘不一样,也就是徐爷您,否则她何时肯陪别人过夜呀,您先好生坐着,我这就再去催催。”
一番话说得人倒也平了些不悦,女人正要动身去请,便听见楼上的一间屋里有清幽的乐声传来,眼底不由跟着多了一丝笑意,“徐爷,清莲姑娘正在楼上吹曲儿呢,您还不上去看看。”
曲音清幽婉转,有别于这里的靡靡声色,却也格外撩人。将眼前这女人抛在了身后,他便大步往楼上去了,然后只听得女人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我这就命人准备了酒菜送到清莲姑娘的房里,到时徐爷慢用。”
人如其名,清美如水。他再推开门进了那屋里时,入眼的便是丝丝凉风中发丝随着唇边笛音飘扬的美景,女子淡淡低垂着眉眼,青葱十指轻叩在笛身上,薄唇轻动间已奏出一支轻扬的乐曲。
他并未做声,只是一步步走近了屋里,一步步靠近那人身旁,如同欣赏朝阳下滚动在莲心里的一颗露珠,还随着自己的每一点靠近照应出阳光下的别样颜色,清润美好。
“真好闻,你的味道当真让人神清气爽啊。”鼻尖贴在脖颈柔滑的肌肤上轻轻蹭过,深吸一口气满心已是女人身上清雅沁人的味道,一手揽上柔软的腰肢将人带入怀里,原本幽美的曲调终究停在了这样的动作里。女人倒也没抗拒什么,只是随手放下了手上的那只玉笛,面上的表情却始终淡淡的,只是由人抱着,听着贴近耳边响起的声音,“看你身上这么凉,这时节敞着窗户也不怕冻着了。”
透过窗口的风丝丝而来,侵入的凉意包裹着两人,却是谁都没有要去关上窗户的意思。原本风冷的身子这时被人紧紧抱着,倒也暖和了不少,而徐干天更是乐于这样,倒也没有什么别的动作。
“婳姐哪儿去了?”门外安安静静的这时倒没了什么动静,清莲往门口的方向看了一眼,便开口问了这一句。
徐干天这时松开了环着女人腰身的手,转而和她对面坐着,顺手倒了一杯桌上的茶拿在了手上,“你找她干嘛?刚才还和我在楼下呢。”
“你不是说要我陪你一起用饭吗,酒菜还没布置好要吃什么。”言语间全然没有女儿家的娇柔媚态,淡淡的表情算不上清冷却也看不出半分热情,可偏偏当她这样一副模样安然与你视线相对时,每每揪着你的心移不开目光。
带着几分笑意打量着眼前的女人,声音里也多了些调笑的意味,“怎么,宝贝儿你这是饿了?不然我们先吃点别的?”
一张想入非非笑得色气的脸就在眼前,她只得垂下眼角不愿去看,这样的景色落入了徐干天的眼里,却是一幅上好的美人儿娇嗔的画面。笑着抿了一口茶水入喉,便由着她别扭,才折腾了一夜又是这样的青天白日里,确实也没什么兴致。
本想着有美人在侧相伴消磨了这半晌时光,一同小酌也难得惬意,只是这等着的酒菜还未送来,却又一个煞风景的人闯了进来。重重放下茶杯的声音闷响在桌案上,不悦地瞪了这时停在眼前的张晓仁一眼,终究因为那人说出的话没了火气。
“少爷,老爷他回来了,府上的人说老爷他正找你呢,您还是赶紧回去吧!”
急着传达的话是即便再扫兴却也耽搁不得的,难得的一个好心情也终究是没有了,不打招呼擅自离开,心里想着难免又要挨骂。家是不能不回,可难免有些不愿,不由嘟囔了一句,“爹他怎么回来得这么快?”
“这次应该是有事要办吧,说是连千心也回来了。”想着方才府里来人过来传的话,说是要找少爷回府,但听来老爷似乎并不是十分生气急着逮人那样,倒像是有些顾不上。
听着这时从张晓仁嘴里说出的话,徐干天立刻倒是来了精神,不是因为那句府上有事,倒是为了话里提起的人,“千心?她回来了!”
家是要回的,这次他倒是不拖拖拉拉的,急着便要动身离开,一下子又想起了什么,回身看了还坐在那儿的清莲一眼,“你好好歇着吧,我改日再来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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