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间四处晃荡悠哉而过,醒时四处游走,入夜便随便找家客栈投宿。她虽是自在放纵,什么都不去想,一路上却渐渐觉得有人一直在跟着自己。
这天已入了夜,她也并未急着找地方住下,夜色里街上的行人寥寥无几,她走走停停,最终在一家客店前停下了脚步。
还未到打烊的时辰,店里喝酒吃饭的人却也没剩几个,她往店里走了进去,有伙计跟着上前来招呼,“姑娘这么晚了是来住店的吧?”
“有房间吗?”
“有啊,我这就带您看看去。”伙计说着话就要带路,她却并没有急着跟上去的意思,而是再走几步停在了柜台前。
掌柜的这时正在柜后对着一日的账目,看一人停在眼前便笑着打招呼,“姑娘是有什么吩咐?”
解下身上的钱袋放在了柜台上,掌柜的伸手一摸,里面实打实的竟全是银子,便不由缩回手来,一时倒显得有些莫名。她只笑着看了掌柜的一眼,然后将这钱袋又往那处推了推。
“掌柜的,你们这儿剩下的所有房间今夜我全包了。给我挑一间上房,我今晚要住,再准备两人份的酒菜送到我房里去。”
“好嘞,我这就去办,小二,还不快带这位姑娘到最好的房间去休息。”
掌柜的高声应下了,想着是来了一位有钱的客人,心里自然欢喜,只是这话才说完,却是又被她抬手打断了。
“我还有件事要交代,”她转头往门外这时漆黑的夜色中看了看,回过头来往掌柜耳边靠了靠,“一会儿有人会来投宿,到时你就安排他住到我那间房里,听明白了吗?”
“明白,明白了。”掌柜的心中自有疑惑,这时还是了然般点点头,向着停在一边的伙计示意,然后便由店小二领着往楼上的客房去了。
店里喝酒的客人这时也被打发了出去,到了打烊的时候,一位手持长剑的男子还真的走进了店里。
掌柜的小心看了看,便笑着迎了上去,“我们小店准备打烊了,这位少侠是要吃饭还是……”
“住店,给我准备一间客房。”
干脆利落的回答,话音平淡也听不出太多情绪,掌柜的心想这应该就是吩咐要等的人,便亲自将这人领上了楼去。
“这位少侠请跟我来。”
楼上左转尽头的房间里漆黑一片,如同这时的夜色,楼上走廊燃着的烛火映着两人的脚步,一直停在了那扇房门前。
掌柜的悄声往里面望了一眼,寂静无声似乎也只是间空房,心里也摸不准到底是有什么事情,也不敢多言只好按吩咐办事,“少侠,这就是您的房间,小的就不打扰了,您早些休息。”
掌柜的一溜烟从楼上退了出来,听见房门打开又合上的声音,末了往楼上望了一眼,平静安然也没什么动静,然后也没再多想其他,收拾睡觉去了。
入了夜,所有的声音皆融入了夜色里,听来倒也算静谧,他进了房里走近桌旁,伸手点燃了桌上的蜡烛。烛火的光亮渐渐扩大映照了一室,也照出了静坐在桌旁直直看过来的女人。
他的视线并未在这突兀之人身上停留,像是早知这一切,然后径自坐下,只是一直落在他身上的目光却仍还在。
“你认识我对吧?这一路上也是你在跟着我?”
“我不认识你,”随手将身上的佩剑放在了桌上,他仍未抬眼回应身旁这人探寻的目光,语气里也听不出半分想要熟络的意思,“不过庄主的话倒也没错,确实不能放任你这样一人独自外出。”
“我怎么啦?我一个人优哉游哉的日子过得可好了,要不是你,我现在一定更好。”这话她说的随意,也不管与眼前这人算是陌生与否,话音里也确实透露出几分责怪之意。
“我爹是让你来保护我的吧,你那样一声不吭跟在人身后不叫保护而是监视,我差点还以为你是什么不轨之徒!”
不该于这样的一个夜晚相会,可是这一面却是早晚会见的,对于这个自己并不了解多少的女人,他也无谓过多言语,“不管是谁,这样见面都是不妥,出门在外更不该肆意妄为,天色已晚,你早些休息吧。”
撂下这话的人起身便要离开,留她独自坐在桌旁对着一桌子的酒菜,心中因为这仿佛教训的话一时闷闷的,也跟着没好气起来。
“关你什么事,你不就是来保护我的吗,那就做好你该做的,不过以后不许再跟在我身后了,惹人讨厌!”
本要离开的人在门前停下脚步,听她说完了这句话,脸上淡淡的倒也没什么表情,推开房门走了出去,末了只留下一句话回荡在烛火摇曳的房里。
“你随意,但总要记得婚期,别玩过了头。”
一句比起千言万语还让她讨厌的话,几日间随心所欲所营造的美好幻想象,却也不过一句言语便足以分崩离析。
必然发生也无法逃避的事情,她心中都一清二楚,可每每像这样由别人不经意提起,心中那想要逃离的感觉却一日比一日还要强烈。
若是真到了那无法转圜的一日,若是没有人跟着,如果自己真的可以不顾一切,那以后的生活又会是什么样子呢?
颓然起身然后扑倒在床上,将自己的一半身体连着整颗脑袋都埋进了被子里。夜已深,夜色缠绵纠杂着多少思绪终是慢慢沉淀,烦恼也许是要比这恼人的夜色更多,可终也笼罩其中被拉扯着入眠。
这一夜她记不起自己是何时睡着的,而再睁开眼睛时,天色早已大亮,晴朗的日光透过窗户照在床前。她昏昏沉沉地走到窗边,推开窗户往外看去,这一下子却是清醒了不少。
外面日头已过了正午,街道上人来人往一副热闹景象,这虽也是日日常见的,于她而言终究虚耗了半日光阴。
匆匆起床草草收拾了一下自己,动身便要下楼去,回头关上房门时,不觉往还放着昨夜饭菜的桌上看了一眼,微微蹙眉然后就离开了。
简单在楼下吃了早饭,不时往四周各处看过去,那个之前总会在周围出现,也一直跟着自己的人倒真的没了踪影。心中不由冷哼一声,一切也就恢复了原本的样子,只是那位此时仍对她有保护责任的人,却不会就这样真得不见了。
当她从一个地方到另一个地方,路过街边茶寮或是摊铺歇脚停留时,那个人便就安然在眼前出现,一副等了很久已然太过悠闲的样子,片刻间再从她面前消失。
每每都像是早已知晓她要去向哪里,确实应了她之前的话也不在身后跟着了,只是这样子的保护虽然在她独行的一路上算是别样的插曲,有时却也着实恼人。
“喂!于冷情,你站住!”又一次街头遇见,她终于有些忍无可忍了,大叫一声拦住了正要走开的人。
两人一时对视僵持着,原本匆匆而过的路人也纷纷驻足,不由将视线落向了这不知是发生了什么的两人身上。
她这时才意识到方才的行为有些失礼,有些不自然地从视线中心逃开,跟着之前被叫住这时却又要走开的人往一边去了。
“你等等我啊。”亦步亦趋跟着,奈何前面的人却是依旧走得平淡潇洒,完全也没有要等她的意思。
听到身后传来的声音这才放缓了步子,还未开口却是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这样的一副样子倒真让她有些恼火,也不由地将心中对这人的不满全都用言语表达出来了。
“你是叫于冷情吧,看来真是人如其名,让人不敢恭维。”
“庄小姐,你倒是不如自己的名字那般文静,大庭广众地嚷嚷一个还不能确定的名字,我们今日也算是幸会了。”
“你!”被噎得只剩下这一个字了,本还欲一逞口舌之快,可是那人一脸平静的面容,根本不似他话语中的那份挑衅之意,让人看了一下子倒泄了气。
她扬起嘴角,露出了一个算不上愉快的笑容,抬眼静静打量着面前的人,“在庄府的时候我听下人说起过你,正好我离开府上的那天,还在院子里瞥见了你一眼。”
“那段时间出入庄府的人倒也不少,不过你不难认,和那些小丫头口中所说的也差不了多少,这样看来我们确实还算有缘了,走吧,请我吃饭。”
她这话说得理所当然,往四周看了两眼,然后便自顾着往前面的一家客店去了,这回倒是于冷情落在了后面。
他并没急着跟上前去,只是一个淡漠的声音传入了前面那人的耳朵里,“我还记得有人之前说过讨厌的话吧,我是得负责你的安全,不过没有义务要请你吃饭。”
“于少侠别那么小气嘛,不是要你只请我吃一顿饭,而是这之后我的衣食住行一切花销都要算在你头上了。反正到时候你是要送我安全回府的,这之间我不给你惹出乱子和睦相处对你也没有坏处吧,对不对?大不了回家之后我双倍奉还,权当你这段时间的保护费了,虽然也不是我让你来的。”
一口气说了许多,只是面对着冷淡的那人全都似自言自语了,于冷情并没打算将这刁蛮之人的话放在心上,转身又要离开,她却急着开口赶了上来。
“你别走啊,到时候我吃霸王餐被欺负了,还不是要你出手。再说,你也不忍心看我流落街头吧?”
笑眯眯地晃了晃挂在身上的钱袋,空荡荡的也只有几个铜钱摩擦碰撞的声音,对上了于冷情这时看过来的异样眼光,她却是坦然笑着。
“不是我大手大脚乱花钱,而是这钱都花在了你身上啊,那夜为了招呼你我可是包下了那整间客栈,你不能不管吧。”
无奈般的一声叹息,于冷情这时定定看着赖在眼前的人,终究还有些不解,“你为什么不回家?以你这样的性子,若是不愿意也没有谁能逼你做什么吧,既然你对自己的婚事并不情愿,何苦还要点头答应,落得现在的这番模样?”
原本正笑着的人,这时依旧挂着脸上还未来得及隐去的笑容,只是看来却好像有些不像她了,她长舒了一口气,转眼安静看着身边这个看穿她的心思,却也什么都不明白的人。
“亲是要结的,不过只可惜我还没能遇见一个喜欢的人,以后就更不可能了吧。不如……从现在起我就喜欢你吧,即便你这个人有时挺惹人讨厌的,不过到目前为止是我遇过的人中算是不错的了。虽然我没剩多少时间,还是可以试一试的,把想做的事情都给做了,怎么样,于、冷、情。”
一字一顿念着那个名字,听来像是玩笑,一时间却在她的脸上只能看得见认真二字,于冷情这时倒是真的无言以对,只从她身上移开了目光,摇了摇头转身离开,只是身后跟着的那个人却也终究甩不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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