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雪已经停了,广场的地上还残留着昨夜狂欢的痕迹,四周静悄悄的,只有几个穿着制服的清洁工正在清扫地上的积雪,
“哗,哗。”一下一下,在这寂静的凌晨听得格外清晰。
“糟了。”似梦非梦间,顾斯年突然惊醒,猛地站起身来,
眼前一黑,两条腿软绵绵的使不上力气,又一下子坐了下来,差点把坐在旁边睡得正香的肖裴撞倒。
“嗯?”肖裴睁开朦胧的睡眼,声音里带着浓重的鼻音。
“肖裴,快醒醒。”顾斯年稳住身子,焦急地望着他,“完了,我们坐在这睡了一夜!”
顾斯年一脸担忧,想起年阿姨那可以杀死人的眼神,顾斯年感觉心脏一阵抽搐。
看穿了她的心思,肖裴笑着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
“别怕,我送你回去。”
一路上,两人心照不宣地谁也没提及昨晚的事,脚踩在厚厚的积雪上,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东方渐渐露出了鱼肚白,
昨晚冻了一夜,顾斯年现在只觉浑身发烫。
到了年叔叔家,天已大亮。
“把手伸出来。”肖裴眨着眼笑,顾斯年乖乖伸出手,
肖裴掏出一只笔,轻轻在她手心里写下一串数字,痒痒的,酥酥的,
顾斯年怕痒,几次想抽回手,被肖裴紧紧地抓住,嘴角一阵暗暗的坏笑,
“好了,有事可以找我,如果……咦,你脸怎么这么红?”
肖裴凑近顾斯年,看着她脸上一抹不自然的绯红,伸手想探她的额头,顾斯年慌忙躲开:
“没,没事。”肖裴讪讪地收回手,“外面冷,你快进去吧。”
“你也快回去吧,嗯……再见。”顾斯年冲他笑笑。
楼上一直冷冷地注视着他们的少年,背影一闪,转身隐进了黑暗中。
屋里没有声音,顾斯年握了握拳头,哆哆嗦嗦地推开门,
一股夹杂着烟味的暖气扑面而来。年伟志夹着烟,坐在沙发上眉头紧锁。
听到动静,年伟志转过头来,“斯年,你去哪了?”男人的声音沉沉响起,未等顾斯年回答,
“呵!”
一声女人尖锐的笑声吓了顾斯年一跳,
“你还知道回来啊!”年阿姨抱着肩,站在楼梯上居高临下地盯着她。
“我,我碰到了一个同学,跟他,跟他去……”顾斯年磕磕巴巴地不知该怎么说,
“男同学吧?呆了一晚上?”年阿姨目光中不加掩饰的鄙夷,
“不是,他,我……”顾斯年百口莫辩,只觉急火攻心,
突然脑袋一歪,便不省人事。
39.5度,到家后,顾斯年整整烧了三天,脑子都快烧糊涂了。
浑身烧的难受,头痛欲裂,整个人如烂泥般瘫在床上。
梦中,妈妈躺在病床上,温柔地对着她笑,一眨眼,又不见了,只剩一床叠的整整齐齐的被子。
“妈妈你别走……”睡梦中顾斯年哭出了声,呜呜咽咽,如一只受伤的小动物般可怜、无助,
迷迷糊糊中,一只凉凉的手搭在她的额头上,她下意识地一把抓住,
年致远一惊,慌忙地想把手抽出,无奈顾斯年死死地抱住,便抱边哭,
“妈你别走……”冷冷地看着烧得糊里糊涂的顾斯年,年致远似乎有些于心不忍,索性坐在床上,由她抓着。
梦中,顾斯年紧紧抓着妈妈,睡得很踏实,甚至嘴角还微微上扬。
年致远静静地看着她,神色有些复杂。
不知睡了多久,顾斯年终于清醒过来。
睁开眼,脑袋昏昏沉沉,窗帘拉着,房间里光线有些暗。
张开手,还在,顾斯年松了一口气。过了这么久,顾斯年依然清晰地记得肖裴那认真的眼神,
“好,我陪你一起离开。”他,是在安慰我吗,还是认真的呢,可是,他怎么会……?顾斯年翻出手机,熟练地按下那串数字,两遍,早已铭记于心。
“你那天晚上,是认真的吗?”
顾斯年写写删删半天,才打出这么一行字,犹豫着,还是按下了发送。
很快,手机那头传来回应:
“是的。”
顾斯年捂着嘴,心欢喜得要跳出来。
“我想去城杭大学,你,可以吗?”
城杭虽说不是211,但分数线却奇高,甚至有些985都对它甘拜下风。顾斯年不出意外应该不成问题,对于肖裴,几乎是一条不可逾越的鸿沟了。
隔着手机屏幕,肖裴差点把喝的一口水喷出来,
沉思了半天,修长白皙的手轻轻敲出:
“好,我们一起努力。”
不知为什么,自顾斯年高烧渐渐退去后,年致远对她的态度一直怪怪的,还是像之前一样冷漠,
只是,眼中的芥蒂渐消,眼神很微妙,甚至,有点尴尬。
许是那天他吼了自己后,觉得不好意思了吧,顾斯年没有多想,满心沉浸于和肖裴的约定,拼命地努力学习,
他那么优秀,自己,可不能拖累了他啊。
书桌上,肖裴拿着寒假作业,破天荒地正奋笔疾书,
一旁的肖鸿哲瞪大了眼睛,一副见鬼了的表情。该不是高烧烧糊涂了吧?
原来,肖裴也没好到哪里去,那天除夕一夜未归,回家后,在床上躺了一天,晚上才被佣人发现高烧不退。
管他呢,糊涂了也好,起码总算知道学习了,肖鸿哲心想。
从此便变着法地让佣人给他做补脑子的汤,核桃啊、牛奶啊,总之和脑子有关的,一箱一箱的往家里运,自己也收敛了不少,开始时不时的关心儿子的学习。
虽然肖裴几乎不怎么理睬他,那些补品也不爱吃,几乎都塞给了顾斯年,
但是,肖裴知道,他对肖鸿哲的恨,正一点一点地瓦解,父子俩之间的寒冰,也在悄悄融化。
凭借肖裴的头脑,只需上点心,成绩自然突飞猛进,每过多久,肖裴已经几乎超过了顾斯年。
年致远高三毕业,6月底,成绩揭晓,
年致远考上了s市的一所大学,和城杭大学在一个市。
儿子考上,爸妈自然高兴,欢天喜地地张罗着办升学宴啊,采办开学要用的生活用品啊,总之各种琐碎的事,忙得不亦乐乎。
顾斯年看着他们高兴的样子,心里有些小小的伤感,但,内心还是挺替年致远高兴的,年阿姨因为高兴,对顾斯年的态度也缓和了许多,帮年致远买东西时甚至问需不需要帮她带什么,顾斯年受宠若惊地直摆手,
隐藏着内心小小的激动,顾斯年觉得,那是她自妈妈走以后,活得最幸福的一段日子了。
年致远走的那天,是高温的晴天,蝉趴在树上叫得声嘶力竭,头顶夏日的骄阳晃地人睁不开眼,柏油路面被烤得滚烫。
年致远穿着一件淡蓝色的衬衫,后背被晒出一层薄汗,衬衫有些贴在他的背上,模糊地印出少年因瘦削而突出的肩胛骨。
“别送了,你们回去吧。”
年致远提着行李箱,回过头来,年阿姨站着不动,依依不舍的样子,
年致远走过来,轻轻抱着年阿姨,和她道别,
最后,淡淡看了顾斯年一眼,便钻进了出租车。
年致远走后,日子平静了许多,
平日里,空荡荡的别墅中,只剩下顾斯年一个人。
好在肖裴总会时不时地给她发一些消息,探讨数学题之类的,倒也不觉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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