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致远去时,鹿然正收拾行李。
今天,鹿然温和地出奇,不管年致远说什么,都乖乖地回答,也许,因为这是他们的最后一次见面,也许是因为,她骨子里的高傲,已经脆弱得不堪一击了吧。
“这次走,真的不回来了吗?”年致远问道。
“还回来干什么呢,”鹿然没有停下手里的动作,“只会给别人添麻烦。”
“我不知道你们发生了什么,但我相信,斯年那只是气话,你本不用这样的。”
“已经不重要了。”鹿然站起身,苦笑着看向年致远,“别再劝我了,我已经决意要走,你留不住的。”
“也就是说,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对吗?”年致远看着木质地板,等着那个明明已经知道的答案。
“......嗯。”
年致远很久没有说话,空气像是凝固了一般,令人窒息。
眼看着鹿然收拾好,手里攥着机票准备出门,年致远突然伸手拦住她,有些犹豫道:
“鹿然......跟我去一个地方,好吗?”
出乎他的意料,鹿然没有拒绝。
那是一片海,海水湛蓝,屹立在岸边的沙滩上,向远处望去,只看见白茫茫的一片海水和天空合为一体,都分不清是水还是天。在娇艳的阳光照耀下,像片片鱼鳞铺在水面,又像顽皮的小孩不断向岸边跳跃。
它有着一个好听的名字:。
第一次来到这里时,年致远才刚上四年级,年阿姨牵着他的小手,母子俩漫步在沙滩上,海风阵阵吹拂着他的脸。
“致远呀,知道它叫什么名字吗?”
“不知道。”年致远舔着手里的冰淇淋,百无聊赖地望着远处不时贴着海面掠过的海鸥。
“它叫,。”
“......”年致远小声地重复着,连冰淇淋也忘了舔,好文艺的名字。
那时,他决定,将来,一定、一定,要带自己喜欢的女孩子来这里看海。
思绪拉回现实,推开车门,一股带着海腥味的风吹起鹿然的头发,鹿然抬头,一望无际的碧蓝的海水点亮了她的眼睛。
踏上软软的沙子,像踩在海绵上,两人肩并肩走着,从背后看,倒真像一对情侣。
午后的阳光很柔和,落在浮动的海面上,像撒了一层金子般熠熠生辉,海浪拍打岩石的声音,传的很远很远。
“这是哪里?”
“。”
“好名字。”鹿然赞叹道,“这个名字,有什么来历吗?”
“这里的海浪很大,阳光也充足,每当涨潮时,浪花一层一层卷过来,在阳光灿烂的日子里,泛着白光,就像千层雪一样,所以,就叫。”
“原来是这样。”鹿然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为什么带我来这里呢?”
年致远想了想,还是没有告诉她实话:
“没什么,小时候妈妈带我来过一次,当时觉得很美,之后总想着再来一次,可因为种种事耽误了,也没找到合适的人一起来。正好,你搬过来后,一直没能带你到处转转,今天想起这个地方来,就来了。”
其实,年致远不知道,这个名字,还有另一个来历。它来源于一句古诗:
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
短短几十分钟,年致远觉得时间光速一般飞速从指缝溜走,越接近离别的时间,心里的空虚感就愈发强烈。
望着远处逐渐西下的太阳,鹿然突然转过头,向年致远伸出手:
“手机给我。”
“怎么了?”年致远掏出手机递给她。
鹿然调好前置摄像头,摆好角度,对着镜头里的年致远粲然一笑。
年致远一愣,直直地望着手机里笑靥如花的鹿然,一时不知怎么办才好。
“哎呀,怎么这么没有镜头感?”鹿然责怪道,说着很自然地凑过去,把胳膊搭在在年致远的肩上,年致远都呆了。
两人的脸靠得很近,年致远几乎可以闻到她洗发水的香味。
“你发什么愣呢!”看着年致远一动不动的样子,鹿然大笑起来,使劲拍着年致远的后背,年致远瞧着她,不由地也笑了起来。
“咔嚓!”鹿然很好地抓拍了这一刻,望着手机里的照片,得意地笑着。
“鹿然。”年致远轻声唤她。
“嗯?”鹿然抬头,才发现年致远的目光变得无比灼热。
“我可以,抱抱你吗?”
那么温柔的语气,让人没有理由拒绝。
鹿然低着头,主动搂住他的腰。年致远愣了一秒,然后很用力地回抱着她,很用力很用力。
鹿然被抱得要透不过气,不过她没有动,乖乖地任他抱着。
鹿然听到了年致远闷闷的声音,:“对不起,对不起......”
年致远眼圈通红,把脸埋在鹿然的头发里,喉头滚动的,是拼命压抑的哭声。
搂着年致远的腰,鹿然感受到了他的颤抖,不过她没有说话,只是垂下眼睛,淡淡一笑。
两人抱的很紧,从远处看,身体完美地契合在一起,阳光暖暖地洒下来,给他们镀上了金色的轮廓,美得像一幅画。
可再美的烟花,转瞬即逝。
回去时,鹿然怎么也没有想到,宋承,是真的要置她于死地。
刚和年致远说完再见,转过头,她就看到了挡风玻璃后面,张黎那冷得吓人的眼睛。
她想躲,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千钧一发之际,一股强大的推力将她推了出去。
鹿然滚出好远,当她终于撞到栏杆停下来时,身后,传来刺耳的刹车声,和钝钝的肉体落地的声音。
鹿然愣在那里,半天不敢回头,耳边,是人们惊恐的尖叫,很快,现场被堵得水泄不通。
鹿然突然爬起来,疯了一般扒开人群,人群的中央,年致远一个人躺在地上,他的眼睛望着的,正是鹿然的方向。
“年致远!”鹿然终于哭了出来,她扑上前想抱起他,可手指刚碰到他,年致远便痛苦地皱起了眉头,现在,再轻微的触碰,对他来说都是剧痛。
鹿然慌乱地缩回手,无措地哭着,一遍遍喊着他的名字。
年致远木讷地转动着眼睛,望着鹿然的脸,嘴唇艰难地张开。
“什么,你要说什么?”鹿然忙凑上去,把耳朵贴在他的唇旁。
“斯年......她......她骗......骗了你......”
鹿然不哭了,泪水顺着脸颊,一滴一滴流到她的嘴里,那么苦涩。
年致远望着她的脸,已经说不出话来,目光渐渐涣散,周围的声音越来越远......
“哥!”
人群外,顾斯年雕塑一般站在那里,这是她第一次这样叫年致远,年致远听到,怕是会很开心吧。
可惜,年致远已经听不见了,被抬上救护车时,他的嘴里还在往外汩汩地冒着血......
鹿然说,年致远是为了救她。
鹿然说,其实她早就原谅他了。
她还说,要杀她的人,是宋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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