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冬的天气,当光线慢慢暗下来,铺天盖地的寒冷如洪水一般就盖了下来。
灯火通明的大厅里,年致远躺在中央。擦去触目惊心的血迹,除了脸色黄一点,看起来像是睡着了。
关系远一点的亲戚,跪着哭喊几声,或是遗憾,或是同情,或是真的悲伤,也不得而知。关系近一点的,念着这年轻人的平日里的好,陪着掉了几滴泪,也都各自散去。
真正痛不欲生的,到这时,却是已没了眼泪,望着面前的人,像是望着一个没有生命的物体,空洞洞的眼眶里,看不到一丝情感。
鹿然下了车,在门口,她认出了年致远的遗照,便是出事前的那个下午,她亲自拍的。
她大笑着拍着他的背,他笑着,看着镜头中的她。
心头突然钝钝地痛了起来。
外面长椅上静静坐着的女子,仿佛很多年前就坐在那里了,一头浓密的长发乖乖地铺在她瘦削的后背,路灯下,长发闪着温暖的光泽。
路旁人来人往,她静止得像一幅画,很好地融入这个世界,又像是脱离了这个空间。
“你为什么不进去?”鹿凌看着她胳膊上的袖章。
女子的头微微地动了一下,一缕发丝顺势滑落到脸上,缓缓睁开眼,她看到一小截黑色羽绒服。
“是谁呢......”女子又缓缓闭上眼,动作变慢,思维也好像变得迟钝了呢。
想着想着,似乎要睡着了。
“你是他的家人吗?”
面前的女子一动不动。
鹿凌双手插在羽绒服的口袋里,眼睛里隐隐带了一丝不快,虽然处境特殊,这人怎么一点礼貌也不懂。
远远地瞥见门口的鹿然没有要走的意思,只好上前两步在女子的旁边坐了下来。
不见了哭声,只隐隐约约有几缕哀乐钻入耳中,苟延残喘,就在人以为它要断气的时刻,又凄凄切切地想了起来,如此往复,不知情的人,也觉得内心无比压抑,不得不佩服当年写这曲子的人,想必也是经历了这般痛吧,更甚上十倍,百倍也说不定,谁在乎呢,每个人都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自己的故事里。
鹿凌一手搭在椅背上,歪头打量着旁边的女子,从他这个角度,刚好可以看见女子微翘的鼻梁,也许是被冻的,小巧的鼻尖带着一点红,映着白皙的皮肤,煞是可爱。
鹿凌正瞧得起劲,眼前的鼻尖突然一颤,
“阿嚏!”
女子抬手,揉了揉鼻子。一个喷嚏似乎让她清醒了一些,她睁开发沉的眼皮,望着脚边那豆绿色的瓷砖,这里是老街区了,经过无数次雨水的冲刷,无数行人的践踏,上面的纹路已变得模糊。
耳边响亮地一声。
“阿嚏!”
这次是鹿凌,鹿凌从小怕冷,小时候的他,一旦入了冬,每次去上课,都是一副恨不得裹着被子去的架势。鹿然紧紧攥着书包带,望着眼前乱晃的穿了四五条裤子的勉强可以算是腿的东西,终于忍无可忍,一下子冲上去,指着面前不仅比她高了一个头,还宽了她几倍的哥哥大吼,“鹿凌你再穿成这样休想我再认你这个哥哥!”鹿然正骂着,目光被鹿凌胸前露出的一抹淡黄色吸引,瞳孔一缩,
“鹿凌你这毛衣是我的吧,你给我扒下来!”
露露虽然穿的臃肿,动作却很灵活,轻轻一歪身子,边躲着鹿然的魔爪,边细细权衡了一下,比起妹妹,还是自己的命比较重要。
煞有其事地点点头,鹿凌欢快地熊一般走在去教室的路上。
现在的鹿凌,虽然穿着又厚又长的羽绒服,其实已经算是收敛了不少。
鹿凌正懊悔着今天早上应该把那条秋裤套上,面前的女子终于抬起了头。
鹿凌这才发现,大红色的围巾下,是一张极为清秀的脸。略显疲态的面容,淡淡的黑眼圈,却挡不住那双眼睛的漆黑透亮,像水洗过的玻璃球,在灯光下,星星点灯地闪着光。
望着女子的眼睛,鹿凌突然笑了。
女子望着他,目光中有一点疑惑。她可以肯定自己没有见过这个男子,可他笑起来的样子,那种熟悉感却挥之不去,那弯弯的眼睛,深陷的酒窝,整齐的牙齿,在哪见过呢......
“喂!”鹿凌看着女子即将要闭上的眼睛,无奈地唤了她一声。
“我认识你吗?”女子感觉自己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来,耳朵里嗡嗡地响。
“自然是不认识的,”鹿凌笑着移开了眼睛,看到鹿然已经低着头往回走,“天冷了,早点回去吧。”
说着鹿凌起身准备回去,走了几步他听到身后一个小小的声音,“你也是。”嘴角勾了勾,没有回头。
宋承的手段极快,这边年致远的尸骨未寒,那边已经上下打点,把所有人地口堵得死死的,还好他并没有打鹿然的主意,只等最后法院宣判为一起普通的交通事故,最后草草赔个一百多万了事。
当然,鹿凌回来,局面立马不一样了。驻军军区总司令的独孙,他的影响力可不是盖的,短短几天,几乎是硬生生扭转了局面。法院那边松了口,但碍着宋承,只称是当前没有证据,不排除仇杀的可能。
原本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的宋承,听到此消息,虽无惧意,却很是惊诧,且不说他背后的势力,就是凭他的办事手段,还从来没有人敢从中作梗,更别说是公开跟他作对。
当听到鹿凌的名字,宋承一声冷笑,都是常年混迹在风云场上的人,自然都认识。
面前打开的笔记本待机太久,黑色的屏幕里,一双狭长的眸子闪着幽幽的光,他倒要看看,鹿凌能拿他怎么样。
两人暗暗地较着劲,却是苦了夹在中间的那些小人物,他们觉得自己上辈子一定是犯下了什么不可饶恕的罪孽,所以这辈子才会遇到这两个惹不起的祖宗,当年秦始皇统治的时期,那时的百姓想必就是这种水深火热的处境吧。
接到电话时,宋承还在卧室。
“总裁,鹿公子想见您,现在正在客厅。”
“知道了。”
来者不善啊,宋承边想着,边系起胸前衬衫的纽扣,不慌不忙地向楼下走去。
“鹿公子,久仰。”
宋承坐在他的对面,翘着腿,手里燃着一支雪茄。
“不知我做了什么事,值得鹿公子亲自跑一趟,还望指明。不然我这心中,甚是不安呢。”
宋承微眯着眼,透过眼前缭绕的烟,打量着眼前的男人。
一旁的管家暗自抹了把汗,他可是没看出自家主人有一点点不安的样子。
“做了什么,想必宋总比我清楚吧。我只想提醒你一句,别动了,不该动的人。”
鹿凌的气场丝毫不输宋承,打小培养出来的气质,总有种统领大局的霸气。虽说跟鹿然混在一起时总没个正形,可办起正事来,却是毫不含糊。
“鹿公子说的是......”
鹿凌身子微向前探,锐利的目光直撞入宋承的眼睛。
“鹿然,你动不起。”
宋承一怔,慢慢吐出一个烟圈,并无太多表情。
“鹿公子怕是误会了什么,我好像没有动过令妹,。”
鹿凌,鹿然,相同的稀有姓氏,再从鹿然价格不菲的穿着和豪车,稍微动一下脑筋就能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宋承之前一直当她是个普通的富二代,却没想到她是这么大来头,宋承没有怕过什么人,但终究是有些忌惮着鹿凌背后的势力。
话是点到为止,鹿凌也懒得再和他兜圈子。
“宋总是聪明人,有些话我就不多说了,告辞。”
宋承薄唇染笑,“其实,鹿公子有没有想过,或许哪天我们能成为朋友。”
“或许吧,”鹿凌起身,“等哪天你从牢中出来,洗刷掉那层罪恶后,或许有可能。”
宋承望着男人离去的背影,笑意渐渐消失在嘴角。
想让他进大牢,下辈子都没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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