宪兵用手拍掉滴落的雪水,快速转身走出房间,他还需要去通知下一间酒吧里的学生们。
而白汜似乎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他疑惑得看着惊慌失措的好友。
“我刚刚是听到战争了吗。”
“是的,酒鬼。拿起你的廉价外套,我们要去报道了。”王离巷抹了一把脸,灯光映的他和那两个女孩脸色苍白。她们手拉着手,无助的看向白汜。
“不,别管那个酒杯了,我来赔。”他猛扥起在寻找酒杯的白汜,撞开木门冲出去,白汜急忙回身跟那个短发女孩挥手再见。
很快他就发现,想要抬动一个喝醉的年轻男子,靠他自己是远远不够的。
街边酒店里传出此起披伏的惊呼声,还有压低了声音的讨论声。一个个身穿黎明堡制服的年轻人被宪兵从酒吧中带出,他们汇聚成一股灰色的浪潮,席卷向黎明堡方向。
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喝醉的余韵和兴奋。他们即将踏上战场,而他们中的大部分人却连枪都不会使用。但这又有什么关系呢,对于热血的年轻人来说,杀戮生命的吸引力更甚美人。
“战争,兄弟。我们要成名了!建功立业!为了澳萨!”一个喝多的学长从他身边经过,抓着他的肩膀嚎叫道。他的衣领敞着,肩后的披风上满是酒渍和污物。疯了一般的挥舞着手中的皮质外套,引起一片回应。口哨声,尖叫声,和喊杀声交织成一团乱麻。
有人点起了火把,有人掏出了武器朝天鸣枪,又被宪兵按倒在地。有些疯狂的学生开始趁机和宪兵厮打起来,场面乱做一团。
这名从小沉迷于温柔乡的花花公子发现,他已置身于战争狂热者的海洋...
“这样是不对的,老白。”王离巷一边将白汜扛到宿舍的单人床上,一边说道。
“为什么?每个人都毫无畏惧,这不是好事吗?”白汜用冰水擦了擦脸,他的胃已经吐空了,现在只有温暖的蘑菇汤和面包可以安慰他。
“你看没看到那个宪兵的眼神,是怜悯和畏惧。为什么他年纪比我们大这么多,胆量反而更小了?这里面肯定有问题。”花花公子认真得说道。
“谁管他,我们得赶紧去大礼堂报道了。”白汜将已经脏了的外套穿在身上,里面套上棕色的马甲和护膝。他沉吟了一下,还是将一块块黑色的古旧怀表装入口袋。又手忙脚乱的扣上肩扣。
“你看起来活像个小丑。”好友抓住机会狠狠损道。
“起码我还会一点炼金术,恐怕你连枪都没握过吧大少爷。”
“你说,我会不会死在战场上。”花花公子突然打断了白汜的吐糟,抓着他的手臂问道。白汜从他清澈的眼睛里看到了真切的恐惧。
“不会的,我们都不会死的,他们怎么舍得让新生去太危险的地方。要我说,我们也就是去走个过场。都一个世纪没有战争了,谁会傻到现在开战?”白汜温柔的安慰道,事实上,这些话他自己都不相信。到底是谁和谁打起来了?不可能是蛮族,不然澳萨是第一个遭殃的。难道是西边的小村镇联合造反了?
他们现在唯一知道的是,曾经的经济中心,黄金乡菲格镇陷落了。连强大的新罗戈尔都被包围。
稍作休息以后,他们步行前往大礼堂报道。原本僻静的学院小路上塞满了人群,有的学生还穿着睡衣就被从床上赶起来,睡眼蓬松的问旁人是不是蛮族打进来了。他们询问得知所有的新生都将被派往新罗戈尔参与救援。就在刚刚,一个眼睛略带红肿得女孩告诉他们,几个试图逃跑的新生被武装宪兵们当场击毙。
大礼堂位于黎明堡正中央,通体由澳萨常用的黑色和灰色组成。两边挂满了红色金边的华贵旗帜,上面是澳萨城的标志,一只张开双翼,俯瞰众人的枭。枭的外围被齿轮和蒸汽所包围,隐隐露出一只眼睛。
而此时,在大礼堂门口拥挤着数不清的学生和家长。知名的贵族肩扛绘着族徽的旗帜耀武扬威,各种重武器和枪械在人群中随处可见。也有少数父母红着眼睛求学校放孩子走。而在大礼堂正门口负责维持秩序的宪兵,居然是白汜有过一面之缘的暴力学姐,徐海烟。
她今天并没有像上次一样穿着校服。而是穿着通体黑色的军制外套,腰间挎着棕色的皮质材料包。(炼金术师的标配,用来装各种炼金材料。)身后一席灰黑色的披风随风飘荡,依旧不耐烦的冲众人嚷嚷着。
“那个女孩看起来那么年轻,也是宪兵队的?”王离巷惊讶得问白汜。
“宪兵队最低申请标准是澳萨大学毕业生,但是他们可以邀请在校学生加入。当然,能被邀请的都是学生中的佼佼者。”被人群挤到他们身旁得一位高瘦学长回答道。他脸上满是熬夜和憔悴也阻挡不了的锐气,脸上昂贵得单片眼镜和腰间得两只细剑引人注目。他的胸前挂着一块铜制怀表,腰板挺的笔直,教科书般的贵族风范。
“你们是要去支援新罗戈尔的新生吧?记得一切以安全为先。战争可不是儿戏。”他将目光转向白汜,眼神中得锋芒竟让跟其对视的白汜有种刺痛感。
“谢谢学长。”白汜鞠了一躬,急忙拉起好友落荒而逃。
“那个学长,看起来好可怕。”王离巷心有余悸的朝后看去,刚刚白汜站在他身边都能听到他剧烈的心跳声。
“是啊,就跟一柄出鞘得剑一样。肯定和你一样是贵族。”白汜坏笑着答道。
“不要带上我好不好,我这种小贵族,没法跟人家比的。”果然还是年轻的缘故,两人说上几句又开始互相挖苦起来。根本对即将到来的血腥和搏杀没有丝毫担心。
这时,聚集在大礼堂的人群前方响起了一片欢呼,欢呼声顺着人群传播着。
他们看到一个黑色身影踏上了人群前方的主席台,随着他的逐渐靠近,人们的欢呼声也愈演愈烈。听得王离巷着急的踮起脚尖。
“是赤一丙,城主亲自来鼓舞士气..看来这次战争规模真的不小。”王离巷回头不安得告诉白汜,听到赤一丙这个名字后,他也急忙踮起脚尖。想要看一看澳萨城主的风采。人群蜂拥着向前挪动,而白汜没有注意到,王离巷近乎于冷漠的抿了抿嘴唇。
赤一丙,澳萨城城主,六大城市的城主位置都是世袭的。各大城主的长辈在“三月战争”时拼死拼活才打下来的家业,没有人愿意随便交给外人。干脆议会就规定所有城市和村镇的统治权世袭继承,议会仍然有权利投票罢免任何统治者,甚至是六大城城主。这也最大限度的避免了联合国又陷入帝制社会的境地。
而赤一丙在各大城主中也算得上是一枚奇葩。在他之前的每一位澳萨城主,几乎都是死于刺杀或者抵抗蛮人。澳萨人好战可不是空口说说而已,但这位猛人比他的先辈们更加疯狂,十多年前这位仁兄因为觉得澳萨城主的生活太过无趣而组织起了一支志愿军,发动了人类历史上对蛮人的首次主动进攻。他的事迹传遍了议会和其他城市,引来一片讥笑。没有人认为他能活着回来,人类凭借高大的城墙都只能和草原蛮人打个半斤八两。要是失去了城墙得保护在草原上对阵弓马娴熟的蛮人,怎么可能会有活路?联合国大力宣传的信仰和品德在草原上可行不通。
于是,由于这位二货城主当时并没有合法的继承人,在他消失在草原上整整一年以后。议会的投机者们就开始计划选举出新一任澳萨城主了。每个贵族都向澳萨伸出了贪婪的爪子,这里的皮革,宝石,矿物等等对于内陆人来说都是难以想象的财富。
然而就在议会即将把选举投票搬上日程时。这位城主毫发无损的从草原回来了,准确的说,不只是他自己的回来了。他还带回来了四千余人的俘虏和数不胜数的牛羊。
于是,尽管议会和各大城市全力压制消息,这位猛人还是成为了新一代国民偶像,所有小孩子心目中的英雄,少女们夜深倩梦中不可言名的来客。
白汜当年自然也是他的仰慕者之一,他无数次幻想自己可以站在赤一丙的身旁与他并肩作战,一同享受人群崇拜的目光和鲜花,或许还有香吻和商人们躬着腰送上的无数财富。
可那都是孩提时的事了,如今当年青涩天真的孩子已经慢慢长大,而当年顶天立地的伟丈夫也变得苍老,陌生。
“你应该也听说了吧,最近大家都在议论的消息。”王离巷一边向主席台大力挥手,一边悄悄在白汜耳边说道。
“听说了,据说赤一丙暗中勾结蛮族,当年带回来得俘虏和牛羊都是蛮人给他出的计策。”白汜哑着嗓子回答道。
“你相信吗?”王离巷的眼神变得暧昧了起来。
“我不信,不管怎么样,他是唯第一个从草原活着回来的英雄。议会那帮老爷们试图染指澳萨也不是一次两次了。”白汜坚定的回望向他。在他左手边一个身着新生服的女孩似乎紧张到快要晕倒,她撕扯着嗓子喊着台上那英雄的名字。
“话是这么说,这些欢呼的年轻人大部分也都是这么想的。可是当年被俘虏的那几千个蛮人。没有人知道他们的下落怎么样了,这才十几年,他们就像蒸发在澳萨城一样。而且凑巧澳萨城这几年撤换了好多军官...”
“离巷,这些话跟我说说就算了。”白汜看王离巷的眼神第一次那么陌生,充满警惕。
“而且你是汉和的贵族,你当然不能理解我们这些穷军汉的想法。”他说完这句话,王离巷便立刻不做声了。是啊,在澳萨待了这么久他几乎已经忘记。对于澳萨人来说,他依旧是那个从汉和城来,会抹胭脂说话细声细气的阔少爷。
看台上那个依旧威武的男人开始讲话,他情绪高昂,带起看台下一片片的掌声。但白汜却只能看到那个男人的嘴巴不断张合,他修建漂亮的胡须上还沾染着露水。手中代表澳萨至高权威的沉重手杖随着手臂飞舞。白汜心中仿佛有些怪异的情绪在滋长着。这就是语言的魅力,它或许并不如刀枪一击见血,轻而易举夺人性命。但它可以极快速的传播,并且种下邪恶混乱的种子。不管传言是真是假,他都将影响群众的心理状态,就像瘟疫或者病毒。而当得知传言的人越多,他就越真实。到最后,其实真相是什么就已经不再重要了。
不过这些对于现在的白汜和王离巷来说都无关轻重。他们即将要面对的,是被鲜血染红得新罗戈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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