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小型储气罐从白汜的袖管滑落到手心,伴随着破风声砸向青年。
一大团黄色气体喷发而出,将那青年罩了个严严实实。
这些浓郁到有些粘稠的黄色气体在空中漂浮了几秒便化为一颗颗颗粒向地面坠落,散发出一股难闻的化学气息。
接着白汜从腰间取出一个小型呼吸器戴上,犹豫了一下又递给亦十一个。
“快带上。”
“那是什么?”亦十边向后退边问道。
“强氟化氢。”
就算如亦十不太精通炼金术也听过氟化氢的大名,那是一种无色有味的一元弱酸剧毒气体。但这明显于教科书上描述的氟化氢不同,这气体不仅是黄色的,而且遇到空气居然会产生反应化为颗粒。
“这应该足够了。”白汜看着面前被无数淡黄色颗粒附着的青年。不论他到底怎么做到死而复生的,强氟化氢已经笼罩了对方的整个躯体,一片血沫都不会留下。
“他没有任何衣物,而且被火烧了一通,强氟化氢轻轻松松就可以进入他体内,他死定了。”
白汜在安慰伙伴,也在安慰自己。
“我是说。他是什么?”亦十捏紧了手中的长弓。
突然,一声大吼从白汜身后传来。
白汜感到一阵冷风掠过自己,猛的砸向亦十。
这一拳所蕴含的力量让白汜拉回了那个地狱,就是这一拳让足以堪称天才的徐海烟香消玉殒。
亦十恐怕是凶多吉少!
然而这一拳偏偏就被接住了。
白汜回头,看到一只泛着青色的金属手臂,将碧维庸的拳头攥在掌心。
“哼”只听那金属手臂主人一声冷哼。
碧维庸的拳头被他捏了个粉碎。(对,碧维庸又碎了。)
“咦?”碧维庸有些意外的抽回了手,他的身上不仅没有伤痕,连刚刚附着的剧毒化学品也不见踪影。
“你们居然还有帮手。”
“你没事吧?”那金属手臂的主人查看着亦十的伤势,确认他没有大碍后松了一口气。
这时白汜才有机会仔细查看这位从天而降的助拳。
站在亦十身边的是一个白发中年男子,有一身宽松长袍也遮不住的蛮横肌肉。双眼细长,肤色偏黑,一对剑眉直刺向天。
这人白汜居然认识,他在黑木所的名气可着实不小。他就是第四囚区的头目,曾经澳挲的“平炉”将军,孟拓儿。
“平炉”一词是戏称,因为他曾经最常做的事,就是为澳挲城主赤一丙熄灭烟炉。
将军是真的,他也是唯一一个澳挲城破后,还活着的高级军官。按理来说就算他没有丧于疫人之手,也该被苍白大厅判个死刑才对,怎么会就放任其来到了黑木所呢?
因为在疫变发生半年前,孟拓儿就被赤一丙下令捉拿入狱了。罪名是暗通蛮族。
“小心,他会某种可以肢体再生的生物炼金术。”白汜提醒道,他已经彻底对碧维庸无计可施了。
就在这时,白汜感到自己后背一阵颤抖,空气中突然弥漫了下水道和腐烂的味道。
然后是某种野兽踏入战场的脚步声..
“我是卑劣者的王,我与蜘蛛和小鸟同行”..一阵诡异的笛声夹杂着细微的歌声从身后的阴影处传来。
而从通道的另一边,三个身影也从远处走来。
“小老鼠,抓到你了..”
一张绝美的脸庞出现在通道的另一边。在场所有认识这张脸的人心里都是一沉..
“孟拓儿?你在这儿做什么?”韦先生的声音依旧懒散。
“韦先生…您竟然亲自…?”孟拓儿在韦先生出现的瞬间就远离了亦十身边。
可惜鼠王打断了孟拓儿的一片殷勤。
“小子,你得跟我走一趟。”鼠王看着白汜,平静提出了他的命令。
回答他的是无数块地砖。
仿佛流星一般的砖石封死了鼠王的所有退路,但他丝毫没有躲避的意思。正如一直以来的那样,砖石砸在他身上和雨滴一般无力。
而此时韦先生身后的两个黑衣“人”早已摆脱了赖以伪装的大衣,露出了下面的金属身躯。
其中一个突然四爪匍匐在地,长须眯眼利爪,一条金线从耳后描到了尾巴尖儿,双耳直立,体长近四米,浑身反射着幽幽黑光,脑后同样用张旭体的草书写了“黑猫”两个大字。
那地砖便是黑猫抛来的。
另一个则更为怪异,它形似一个巨大的人偶,瓷制的躯壳看起来一碰就碎,圆形毫无生气的眼睛下是用刀刻出的两道泪痕。人偶的身材高大,四肢纤细,周身结白。关节处由淡黄色的齿轮结合,更像一座可以移动的艺术品。连接在手腕处的袖剑冰冷且优美。在胸口写着“人偶”两个字。
“人偶”也一跃而起直朝鼠王扑去,巨大的身躯却意外的灵活,丝毫看不出任何机关术的迟钝感。
孟拓儿站在了韦先生身旁,做出保护他的样子。
韦先生仿佛这时才发现碧维庸的存在,好奇的瞥了孟拓儿一眼,后者摇了摇头。
这时碧维庸在所有人面前,再次表演了一把自己修复肢体的绝活儿。
“生物炼金术..这不可能!”韦先生有些激动的喊道。
碧维庸则怪异的盯着韦先生的脸,说道。
“墨行人?”
孟拓儿在黑木所这么久,第一次见到韦先生扭曲的嘴脸,身为一个起码要看上去合格的走狗,为主分忧是必修课程。
金属手臂带着一股杀意像碧维庸冲去,不管在哪个时代,以肉相博都是男生心中最热血的战斗方式,出拳时肌肉的肿胀感,拳拳到肉带来的疼痛感,还有对手倒地时的成就感。
场面再次乱作一团,白汜趁机拉着亦十后退到墙角,准备伺机休息。他很清楚自己走不了,自从鼠王要自己跟他走以后,韦先生已经对自己产生了兴趣。
这个时候走,太不识趣。
令他意想不到的时,鼠王居然落了下风。在那黑猫和人偶的夹击之下,他身上的伤口也越来越多,就像穿上了一层薄薄的血衣。
鼠王左勾拳狠狠打在黑猫腰部,然后膝盖顺势向上顶去,将黑猫顶上了半空。这一瞬间爆发的力量已经远远超过了寻常肉体所能做到的。然而就在他准备利用重力解决黑猫时,却被人偶的双拳又砸回了地上。
随着不断响起轰鸣声,短短几秒鼠王和人偶已经对轰了数拳,浓稠如浆的鲜血从鼠王的拳头滴落地面,当然,鲜血是来自于他自己的。拳影之下鼠王的双手已经在微微颤抖,每一次对拳都让他悄悄皱一下眉头。
人偶的表面依旧洁白的毫无伤痕,鼠王的眉头更皱了。
而另一边,孟拓儿却陷入了危机之中。
他原本的计划便是一拳直捣碧维庸心脏,没想到碧维庸左手一抬,将他拳头直接推开。然后另一只手平推而出,一掌“轻轻”撞在孟拓儿胸口。
孟拓儿被这一掌打了个趔趄,口中一口鲜血还未来得及咽下。
碧维庸故技重施化掌为爪,又是一爪抓住了孟拓儿的衣领,然后迎接孟拓儿的是一击膝撞。
孟拓儿自然也不会老老实实挨打,他双手向下硬生生挡住了这一击,但没想到这也是虚招。碧维庸力未使全,趁着孟拓儿双手在下无暇护头,双掌直接由左右向孟拓儿的头颅灌去。
这招双峰贯耳如果打实了,那么第四囚区恐怕是要换个头目了。
好在孟拓儿急中生智,脚底一滑后背倾斜,借着体重快速向下坠去,只听一声巨响在头顶不过半分米处,来不及庆幸,他在地上顺势对着碧维庸便是一脚撩阴,可惜碧维庸反应更快。
他双腿夹住孟拓儿的撩阴脚,反身一拧。
“咔嚓”
孟拓儿咬紧牙关硬生生压下了那一声惨叫,根本来不及低头看自己很可能已经失去的左腿。
碧维庸的左勾拳早在那里等候多时,一拳将孟拓儿含了许久的血水打了出来。
韦先生见情势不对,只好将黑猫唤回来帮助孟拓儿。
“不!”白汜却听到了身边亦十压抑在喉咙的一声哀鸣。
为时已晚。
碧维庸的拳头并没有停下,又是一拳砸在了孟拓儿的右脸上。
以命相博总是要死人的。
孟拓儿成为了这场战斗中的第一个牺牲品。
白汜也捕捉到了韦先生眼角那丝退意。
如果韦先生走了,他哪有活路?
这时一个看似大胆,实际懦弱的想法出现在了白汜的脑海。
他没有来得及咽下那句话,就这么让它从唇齿间荡了出去,给整个战场带来了片刻寂静。
“那本…那本笔记,在他身上,我亲眼看到的。”
碧维庸惊讶回头,看到了一个微微发抖的少年指着自己,满脸装出来的勇气。
“什么笔记?”韦先生的声音同样在发抖,按他绝不低的智力也没有挡住这个没有意义的问题。
“拉法叶的笔记,最后他捡走了。我是那栋建筑的幸存者,你可以问海森姆的人。”白汜的语调急促但坚定。
“拉法叶的笔记?”没人想到鼠王却表现的更加激动,人偶察觉到了韦先生的异样,也停止了攻击。
全场所有目光,集中在了那个微不足道的少年身上。
“你小子…”
碧维庸话语还没落地,便借机突然向远方逃去,韦先生来不及多问就紧随其后,只给白汜留下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别玩了,我找到了笔记的下落。”鼠王也追了过去,边跑边低头对着某个通信装置悄悄言语。
战场的另一边…
“啪。”
一只甲靴将一个小巧的黑色通信器踩的粉碎,大量的鲜血顺着破碎的纹路向下流动着。
少女被“十角”高高举起,她已经失去了一只手臂和大半个头颅。
“你还挺厉害的嘛。”少女说道,仅剩半个的嘴角咧出了一丝狞笑。
“嘶”
这是少女头颅被割下的声音。
“喂,你要带我去哪儿?”少女头颅仍然自顾自的说着话,失去了头颅的身体迅速枯萎着,就像一朵缺水的花。
“你不会说话的嘛?你没有思想的嘛?”
名为十角的铠甲单手提着少女的头颅,一瘸一拐的走进了背后的那片漆黑,仅存的昏暗的灯光将他背后的鲜血都染成了黑色,他离光越远,这片黑就越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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