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苌见势不好,忙冲到汲桑跟前,陪笑道:“大人莫要见怪,这是新来的糙汉不懂事,我来教训便是。”
话罢,孔苌转身低声道:“汲大哥暂且忍耐,他们人多势众。”
汲桑冷哼一声。人多势众又如何,自己连魏国大军都不怕,还怕几个宵小之辈不成。
孔苌正要抢过金刀,但汲桑力大,孔苌亦夺不得。
周遭氐人皆捉刀虎视眈眈,孔苌急道:“暂且给他便是,我自有计策夺回。勒儿尚在,现在不是拼命的时候。”
看了眼怀中抽泣委屈的赵勒,汲桑一言不发。氐人足有百余人,且皆有骏马,自己无甲无利刃,不比当日成都突围时。若真打起来,必难护翼赵勒周全。
缓缓松开手中金刀,孔苌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将金刀恭敬递给氐人首领。
“此处竟有这般宝贝,还有何物,可别再藏着。若被我搜了出来,我可不会这般客气。”首领挥了挥手,氐人皆收起兵刃。
孔苌笑道:“大人说得哪里话,我哪敢私藏宝物。但凡有所获,都进献与相爷了。”
盯着汲桑,首领冷哼一声:“那就好,不过要管好你的人。若再不听话,我便一刀杀了他,还有你。”
“是……是……此事不会再犯。”
搜刮完后,氐人首领从麻袋中拣出最看不上眼的四只野兔,一把扔在地上,扔下一句“午饭还给你们”,呼哨一声绝尘而去。
“姊夫……”吴该紧握短刀,愤怒地大叫一声。
相博是氐人酋目,手下氐人足有千余户,善战者足有千余人。在相博眼中,孔苌不过是个小蟊贼而已。向相博定期缴纳月供,本是常事,相博也会在益州高官面前周旋一二,暗护盗匪。但氐人近来越发暴敛贪婪,来得也越来越频繁。身为桑榆涧盗寇,可是作恶一方、凶神恶煞的绿林大汉,怎能甘受欺凌。
孔苌面色铁青,愣愣地盯着地上四只野兔,向桌面重重地砸了一拳。自己向以勇武著称,虽不如大盗张弘那般势力强盛,但手下十余壮汉都马首是瞻,恭然听命于己,自己何曾受过这般欺凌,何曾这般窝囊过。
“姊夫,就这么算了?”吴该大声嚷着。
汲桑将赵勒递给吴该,道:“我追上去,夺回金刀。”
孔苌忙拦住汲桑。
思忖良久,孔苌愤然道:“老子可不是野兔,老子是野猪。他奶奶的,一不做二不休,杀了这些氐狗便是,咱们投靠张弘去。汲大哥稍待片刻,待我先召回弟兄们。”
汲桑默然颔首。孔苌是首领,他既要反抗,便由他去下令便是。
孔苌继续道:“吴该,你带着勒儿下山去牛头山寻张弘,求他相助,在官道接应我等。骑快马去,越快越好。”
吴该不敢耽搁,抱起赵勒夺门而出。
孔苌满脸横肉,目露凶光,愤怒之极。汲桑话虽不多,但向来心狠手辣,无论如何非夺回金刀不可。
“汲大哥在此稍待,我去召回弟兄。”
能霸占一方、占山为王,孔苌十余人无一不是杀人不眨眼,无一不是鸷狠狼戾。集齐手下十余人后,在汲桑这个更加狠辣之人的带领下,往氐人必经之路上设伏而去。
日落西山。
汲桑足足在陡坡上伏了有一个多时辰,这才见到氐人缓缓行来。氐人大队百余骑皆缓辔而行,或饮酒嚼肉,或有说有唱,应和着晚风红霞,恣睢快意,肆意放荡。
马背上各自驮着白色麻袋,麻袋都是鼓鼓的。看来氐人收获颇丰,无论是山中群盗还是附近村庄,今日都被洗劫一空了。氐人势力庞大,连益州刺史都要敬让三分,这种小打小闹自是无人敢管。
氐人首领安坐马背,行在最前头。马背上并无麻袋,反而五花大绑着一个白衣美妇。美妇被紧紧绑在马背上,动弹不得。首领肆意在她的大腿屁股上来回摸着,嘴中不时发出阵阵淫笑。
一见氐人首领,汲桑再也按耐不住。大喝一声,跃马而下。
突见彪形大汉直取自己心窝而来,首领大吃一惊,正要抽刃抵挡。怎奈身前躺着美妇,大刀一时之间拔不出来。
首领大急,口中哇哇大叫,眼看着汲桑长枪越来越近,就要到自己跟前。首领顾不得其他,一脚踹下美妇,转辔欲逃。但是汲桑是何人,岂容眼前宵小逃得性命。
手腕一抖,长枪如灵蛇出动,直刺氐人首领心窝。首领大叫一声滚落马下,毙命当场。身后氐人这才反应过来,皆呜哇呜哇地大叫着蛮语向汲桑冲杀过来。
汲桑视若无睹,平静地下马翻出首领怀中金刀,揣进自己怀中。紧接着头也不抬,握着长枪一个横扫千军逼退氐人,与之步战。
身后孔苌等人急急冲来。
汲桑、孔苌诸人携怒而来,氐人首领一个照面便被刺死。氐人本该惧死而逃,但氐人向来勇武不惜命,即使首领毙命,仍是死战不休,竟然连杀孔苌五名手下,越战越勇。
早知氐人悍勇难缠,没想到竟这般善战,难怪相博仅一千战士就敢如此专横。看着身边弟兄一个一个倒下,汲桑又被氐人困在核心,挣脱不得,百余氐人似乎越战越勇,孔苌不敢恋战。大喝一声,杀退汲桑身旁氐人,将其一把拉上马来,夺命而逃。
身后尚有三骑相随,其余人皆没于敌阵。
孔苌突然有些后悔伏击氐人了。手下这十余人跟随自己多年,亦皆勇猛好杀之辈,但在氐人面前似乎毫无反抗之力,非是自己无能,实是氐人勇悍。
自己与汲桑保住性命不难,但身后氐人可都是骑兵,一时间如何甩得掉。
现在只能寄望于吴该的援兵,希望他及时说服张弘出手相救。
逃至官道,吴该果然不负众望,怀抱赵勒,身后果有数骑相随。但是孔苌临近才发现,吴该身旁竟只有五人而已。
听着身后氐人喊杀声越来越近,孔苌急道:“就你们?”
吴该道:“姊夫莫慌,张首领亲自领人随后就到,我们稍待片刻便是。”
话音刚落,身后氐人已至,呜哇呜哇大叫着,潮水一般冲杀而来,声势动天。
汲桑、孔苌诸人严阵以待,欲以命相搏。
氐人骑兵越来越近,杀声摇震山谷,仿佛地动山摇。看着氐人铁骑如离弦之箭,势若奔雷,孔苌、汲桑、吴该等人咽了咽口水,紧紧握着手中利刃,长吸口气,正要驱马冲杀出。
就在这时,右侧百步突然射出冷箭。嗖嗖箭鸣如雨下。
冷箭直取氐人而去,最前头十余骑纷纷中箭倒地。氐人忙勒马急停,不敢迫近。
众人吃了一惊,却见右侧突然闪出数十骑,接着是严整步卒快步奔来。来人皆身着重甲兜鍪,执长矛弓箭,威势逼人。呼喝声震天响起,踏地声震荡山林。
浩浩荡荡,声势赫赫。
最引人注目的是一杆大旗迎风招展,发出“呼呼”的声响,大旗上书一“王”字。
“何方贼人,竟敢劫掠良善,不把我大晋将士放在眼里么。我乃晋将王衍,都给我束手就擒。”火光下,隐约见到领军的是一青年公子。
来人竟是晋国大军!
氐人哪敢与晋军正面交锋,皆转辔而逃。
孔苌大惊失色,官军竟将氐人误以为是盗寇,把自己误以为是百姓。孔苌、汲桑皆手握利刃,身染鲜血,身旁又个个都是凶神恶煞的贼人,哪像良善百姓哪。
自己终究是贼,来的可是官军,而且官军浩浩荡荡,正不知有多少,现下还是赶紧逃命的好。
果不其然,青年公子立即看出了端倪:“哼,我当是良善百姓呢,原来狗咬狗,都是盗寇。拿下。”
青年公子安坐马上,睥睨诸人。
晋军足有千余人,汲桑、孔苌再勇武也抵敌不住。片刻之间,死的死、伤的伤,汲桑、孔苌、吴该尽皆失散。
汲桑大急,赵勒还在吴该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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