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蹲在凳子上思来想去也想不出个所以然,索性从腰间解下百宝袋,掏了半天才摸出大妖怪。
顺手放到了旁边的桌上,这家伙睡得直打呼噜,吧唧着嘴,肚子吃得鼓鼓的,浑身上下散着浓重的酒味儿。
估摸着我百宝袋里救急的好酒好菜都被它吃了,那样多的酒,这一时半会怎么醒。
正想着怎么弄醒它。
此时门外正响起了敲门声。
我赶紧从凳子上跳下来端正正坐着。
除了沉醉在打扇子里的小妖,其余靠墙四个立马站了起来,为首的小妖正要去开门。
我抬了抬手,示意不必。
我从凳子上起身理了理衣衫,走去开了门。
一位青衣长衫的公子文质彬彬地站在门口,开口说道“在下令仪,敢问公子这间上房”
我不耐烦地说:“住满了。”哐地关上了门。
刚走两步,门口再传来敲门声。
我再回过头来打开门,还是那公子。
这回在我掩门之前,他先伸手按住了门,立即言简意赅地说道:“我是大夫。”
我赔上笑脸说,“快请进来。”
令仪大夫提着药箱走进来,中途扫了一眼墙边规规矩矩站着地四个仆从,桌上仰面而睡的大白兔,床边退至一旁手持扇子的姑娘,只是惊了一惊,随即恢复了神色,直奔病人而去,看过之后说“伤及肺腑,恐难活命,除非。”
我急急追问到:“除非什么。”
令仪大夫不慌不忙地说“除非收集后山上百草百花露做药引,加之我独门秘方,虽保不得他长命百岁,但活过半百确是可以的。”
我看着外面天色微暗,只几点星子在闪,紧张地咽了口唾沫说:“叫我打打杀杀还可以,这认花识草却不再行,不如,你和我同去?”
令仪大夫上下打量我一番,说道:“同去也可以,只是,事成之后,我要同公子讨要一样东西,公子不得拒绝。”
我想了想,说:“令仪大夫,实话告诉你吧,我身上的银钱已是不多,值钱的东西左右也没有两样,不知大夫你要什么。”
他摇了摇头:“公子你说笑了,我乃医者,自然不会问你要金银,这些俗物我拿来何用。”
我心里更打鼓了,这不要钱,那要什么?眼光扫来扫去,停在了桌上。
难道又是个看上了我大妖怪的?
我心里长舒一口气,是这,是这,当年游历天下,多少人看上它,我把它输出去压出去也不是一回两回了,过不了两天自然有人哭着求着送回来。
这么一想,我悬着的心就稳稳地放下了。
我点了点头,说:“好。我答应你。”
令仪大夫十分满意地背起药箱就往外走,我紧跟在后,行至门口,我突然想起来个事儿,唤了他“令仪大夫,您在楼下稍坐,我嘱咐嘱咐家仆,马上就跟来。”
他回头再望了一眼,紧了紧肩上的药箱带子,嗯了一声,出了房门。
我瞧着他背影拐过弯不见,才进门关上,摇了摇桌上仰面躺着白棉花似的大妖怪,果不其然,睡得像死猪一样,毫无转醒迹象。
我把它放在桌上,只在它耳边细声轻语一字一字说“千叶茉白,死了。”
它紧闭的眼睛倏然就睁开,亮晶晶的眼眸左右转着。
五个小妖立马垂下了眼睛,身子微微发抖。
只见它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蹦跶着欢呼,然后再蹦跶间,突然停下来,直愣愣看着我,晴天霹雳地跌坐下来,自言自语说话漏风道:“梦啊。梦啊。果然系(是)梦啊。”
我照例摸了摸它的胖脚丫,挠了挠它头顶,毛绒绒的手感,讨好说道:“我呢,去给祁汜找药引,你呢,什么都不用做,乖乖地躺祁汜床里边,帮我照看就行。”
它哼了一声,侧过身去,晃了晃耳朵,说道:“把这几个小妖带上,免得你这一身肉被人惦记。”
它不说我都忘记了这一茬了。
因我天生异象,一身琉璃骨,最是招各路惦记,仙家一贯是自命清高,不予理睬,但各路妖精鬼怪可不同了,幼时日日有等在魔域出口等着吃我的,虽然他们自己也说不上来吃了我到底具体有什么功用,但因开天辟地至今为止,除开已消逝的上古之神苍术,只有我一人天生琉璃骨,故而越传越玄,玄之又玄。
它伸出一只胖爪,血红的眼睛看着五个小妖,舔舔嘴唇,爪子在桌子上来回划动,尖锐的声音刺耳的很,慢慢开口一字一句说:“叶七要是受了半点伤,你们身上的毛,我一根根地拔下来,一天天地折磨。”
五个小妖瑟瑟发抖个不停,柔弱的那只已经抱着扇子瘫坐在了地上,捂着嘴呜呜的哭。
我赶紧说道,都随我来吧,又指了指那瘫在地上的,你留着照顾祁汜。
她转头看了一眼大妖怪在桌上划出的一道道泛着毒液的深痕,委屈得哭得更大声了。
我解下腰间的小茉铃,递给她说道“这是我随身的宝物,祁汜有任何情况,你对着小茉铃言语,我就能知道,大妖怪若是恐吓你,你便拿这铃儿在它面前使劲摇,它平素最怕这声。”
她将手举过头顶,感恩戴德地接下,起了身坐到床边,一边嘤嘤哭着给祁汜打扇,一边时不时回头瞟一眼大妖怪,紧张地握着小茉铃,生怕被吃了。
大妖怪也学着她那样,伸出毛绒绒小短爪,也要东西。
我只好解下百宝袋,递给它,再给大妖怪使了个眼色“看着祁汜。”
它哼了一声,跳到了床头,挨着祁汜并排躺到了枕头边,一边享受着打扇子,一边从百宝袋里往外掏着小油鸡吃,还朝我吧唧嘴。
我气得牙痒痒,索性眼不见心不烦,出了门,身后四个小妖迅速跟上,一同下楼去了。
楼下大堂里,只见令仪大夫背着手,温和如清风地站着等,甚是风流潇洒。
方才着急,没仔细看,这番细看之下,这背影好像有些眼熟,却又一时之间想不起来。
令仪大夫紧了紧药箱,开口道“快些走吧,需得在日出之前收集好。”
我赶紧招呼着四个小妖快步跟上。
从村口绕到村北面,即是一座高山,这村落依山傍水,位置确实极佳。
沿着蜿蜒的山路,往上攀爬,行至山顶,俯瞰下去,这村子确实极大,沿着河谷地带一直绵延,可比得上任何一个城池大小了,屋舍星星点点的灯火,远远看去就像是夜空里撒开的星子,璀璨非常。
看着眼前的景色,呼吸着林间清新自然的草木香气,虽和魔域物种不同气味各异,却是最清新淡雅。
呼吸间令仪大夫递过来好几个小竹筒,“你且收集你认识的草木上的露水,莫要采了你不认识的毒花毒草的露,余下的竹筒你分给你的仆从们。”
我接过来分给四个小妖,指了指远处半山腰各色的花。
三个壮汉拿两根手指拈起小竹筒,小心翼翼地去往下走去山腰。
只那粗壮的姑娘不肯,一直围着我周围收集露水,时不时欲言又止地看着我。
令仪大夫倒是勤勤恳恳地不停的装着露水,时不时的抬手擦汗,腰间的小竹筒碰撞着清脆作响。
天色渐渐暗下来,周围慢慢漆黑一片,雾气在山间升腾,山风有些冰凉地往袖口里钻。
我心慢慢地提到了嗓子眼,手脚自然的冰冷起来,握着竹筒的手有些抖,今日不同往日了,毫无术法,连掐个诀御寒也不得。
远远地瞧见一盏橘色的灯笼过来,令仪大夫问,“装了几筒了?”
我心里少有回暖,数了数,才三筒。
令仪大夫接过小竹筒,系在腰间,再复解下空的小竹筒递到我手中,触到我手心,十分忧心道:“手怎得这般凉,可是冻着了。”说着手覆上了我额头,温暖而轻柔。
我指着远处飘来飘去荧绿色的灯,问:“你真是客气,怎的还劳烦你喊了这样多的人来帮忙。”
我身旁的小妖立马挡在我和令仪大夫面前,从发间抽出发簪,瞬间化作了一把幽黄的短剑,横在身前,仰天一声轻啸,呼唤同伴,以剑投向半空中,像是天女散花一样开做碎金,化成了金壁罩下来,说道“主人且退在我身后,这山上的数万幽冥不好对付,我这玄金流光罩只撑得住一个时辰。”
我往周围看去,除了山腰三道红灰银光奔来,放眼望去,灯火光亮所及之处,只见恶鬼丛生,另有一个个残肢化脓的尸首,是腐化了的妖族尸体,或爬行,或直立,如苍蝇一般密密麻麻,从四面八方潮水般涌来,更深的黑暗处,只听得见爬行和骨头厮磨的钝声,和着令人作呕的尸臭,由远及近。
片刻涌动到了面前,一个个如饥似渴地抓挠着玄金流光罩,抠得金光四溅。
金光溅到之处,枯骨断肢瞬间化做一滩血水,可仍旧是抵挡不住,行尸前赴后继往前冲撞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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