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赖宝劝了麻胖这几句话,麻胖听了,口里漫不经心地应承道:“既然你如此说,我日后小心就是了。”心中却想道:“芝麻大的事,你就怕得这样,难怪快三十岁的人连个婆娘也娶不上,穷困倒先不讲,你这鼠胆就先惹人瞧不上。”赖宝又道:“听说去镇里的路上有老虎出没,你告诉你的家人,近日不要出远门。”麻胖道:“多谢你提醒,这事我们也知道了。”说至此,突然想起一事来,又道:“说起去镇里的路,我想起一宗奇事。今早我从我亲戚家回来,路上遇到两个怪人,身上披着袈裟,却蓄着头发,不僧不俗的,腰间跨着大刀,鬼鬼祟祟地往永昌跑。”赖宝道:“这与咱们又不相干,管他做什么?我且回屋去了,改日咱们再说话。”说罢,反身回院,将门闩了。麻胖隔门问道:“你总往马寡妇家跑什么?你爱她不成?人家可比你大十几岁呢。”赖宝虽听见,只是不言语,径自去了。麻胖见赖宝不答,又听见他脚步声渐远,自觉无趣,也只得离了院门往家里走。麻胖一行走一行嘀咕着:“这个赖宝,自从白玉的那宗事后,就变得畏首畏尾、稀奇古怪。如今,有事没事地就来奉承马寡妇,也不知他是怎么想的。难道放着年轻姑娘不爱,倒去爱那些半老徐娘不成?”想了一回,又道:“是了,定是这样。”嘿嘿地笑了几声,大踏步向北而去。
赖宝回至厨房,看见灶台上多了几包东西,将鼻子凑过去,嗅得竟然是草药味,因问马艳道:“伯母,这是谁吃的药?”马艳道:“是我吃的。”赖宝道:“伯母是身子受了凉,冻病了不成?”马艳道:“不是。我近来睡得不好,这些都是安神的药。”赖宝道:“伯母一个人住着,难免听见夜里有什么动静会害怕。若这些房客走了,我每日来陪伯母说话解闷,可使得吗?”马艳道:“不必每日,你有闲暇时过来坐坐便是。”赖宝大喜,笑着答应了一声,向灶里添了柴,又问马艳道:“伯母,你适才与麻姑娘的哥哥说,你家东厢房里的那个梅姑娘去了镇里,是吗?”马艳说是。赖宝问道:“可是去永昌镇吗?”马艳道:“咱们村里的人每每说‘镇’,不都指的是永昌镇吗?哪里还会说别的镇?”说罢,将一道炒好的菜放入盘中,又说道:“你为何这样问?”赖宝问道:“伯母可知,去镇里的路上有老虎的事吗?”马艳闻得此言,大吃一惊,自语了一声“我竟将这事忘了”,嘱咐赖宝道:“你帮我看着些,我去去便来。”说着,便匆匆跑出了厨房。
马艳来至东厢房,见三姐妹正哈哈大笑,不知说些什么趣事,忙说道:“三位姑娘,快快将梅姑娘追回来,再迟些可要出大事了。”秦岫问道:“艳姐姐,出了什么事?你且细细说一说。”马艳道:“去镇里的路上有老虎,梅姑娘怎么忘了?”三人闻此言,皆镇定自若。秦岫轻声说道:“不妨事,我妹妹跑得快,老虎追不上她。”马艳起初见三人面上毫无急色,便有些不悦;如今听见秦岫说出这句话来,越发生气,因说道:“秦姑娘,你素日里最是个体贴明理的人,如今你的妹妹命悬一线,你怎么倒这样冷酷糊涂起来?什么‘老虎追不上她’?这是什么话?老虎什么追不上?莫说是她一个弱不禁风的姑娘,即便是三头六臂的汉子,去一百个保准便死一百个,去一千个保准便死一千个。”说至此,又看着尤练、梅雨二人道:“还有你们,怎么也这样冷漠?如同什么事也没有一样?”三姐妹互视一眼,想笑又不敢笑。秦岫道:“艳姐姐说得极是,我们三人商议商议。”三人遂远远地聚在墙角,尤练轻声道:“我们且出去绕村子闲步半晌,过一会儿回来编个谎,说鹭妹妹还没有去永昌,可使得吗?”梅雨道:“只怕瞒不过马艳,我见她对鹭儿的安危很是上心,轻易骗不了她。”秦岫道:“不如我们且在哪家客栈暂待半日,待鹭儿平安回来了,我们再回来。马艳若问,我们只说与鹭儿走岔了路,不曾相逢。”练、雨二人皆附议。
三人计议已定,来至马艳近前。秦岫道:“艳姐姐,我们这便去追鹭儿。”马艳语带嗔意,说道:“这宗事有什么值得商议的?你们倒磨蹭了这半日。”向三人身上看了一眼,又道:“你们穿得太少了些,我回屋取几件大衣裳,你们披上。”说罢,不及三人说话,便回西厢房。须臾,拿来三件破旧的麻布衣裳,递给三人道:“这些衣裳虽然破,都是干净的。我也没有什么好衣裳,你们外面穿上这个,多少能挡些寒气。”三人接在手中,皆披在身上。秦岫道:“多谢艳姐姐,我们这就去了。”马艳道:“饭菜做好了,我就放在灶台上,用干净布盖着,不去动它。你们几时同梅姑娘一齐回来,我就几时再热一遍,保准是新鲜的。镇里也有酒肆、客栈,你们饿时,也可以先在那里吃些。”又问:“可带银子了没有?”秦岫道:“都放在腰间钱袋里了。”马艳点头,送三人出院。三姐妹与马艳告辞一声,假装着向东南大路而行。
行了一箭之地,回头见马艳关了院门,便反身回来,向西行至岔路口,辗转沿小路又回到村里。
三人沿村西的一条小路向北行,一行走,一行谈天。尤练含笑说道:“正想吃饭呢,就这样生生地被赶了出来,还不能分辩明白,真真是有口难言。这北风又烈又冷,冻得我浑身打颤。”秦岫笑着说道:“休要抱怨了,只因我们失算,忘了老虎的事,只得自食其果罢了。”梅雨道:“穿上这件衣裳,果真暖和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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