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人送回林府,杨远飞跃身上马,直往城南的护皇军营赶。
他心里一直不安,无论如何也想要证实南逢煜口中所说遇险的两个姑娘,是否就是自己昨夜遇到的那两个女子。
护皇军是负责护卫皇城安危,城内治安,城门守卫,夜间宵禁,镇压械斗等,由当今丞相南磊迟执掌,城南处的护皇军营迎面是一片大练兵场,刀剑械具,马匹精良,平素护皇军统筹练兵,排阵,演练也常在此地进行。
杨远飞本是将领,亦是丞相南磊迟的义子,无须通报便可直入主厅,不少士兵与他抱拳敬礼,他也是闪身略过,行色匆匆。
杨远飞未寻旁人,直奔至陆副统领的书房门前,门并没有关,他一抱拳,道:“统领大人。”
陆修能见是他,惊了一惊。
“远飞,你怎来了?”
陆修能身材魁伟,满头银发,束髻进帽,六十年纪却是精神奕奕,眼睛有神发光,正抄写着昨日的军纪令。
“晚辈有一事急想问统领大人。”杨远飞现在心里急切,难安难耐,也不与他多话客套,“昨夜,陆统领抓住了三名强掳姑娘的歹徒,晚辈心急想知这三名恶徒现在在何处?”
陆修能未料他询问的是这事,眼眸中闪过一丝讶异,连忙放下笔,让他先进来坐下,又把房门关上,压低了声,道:“那三名歹徒已被京都府尹押走了,打入了大牢,你是怎知这案子的?”
“是逢煜今日早上告诉我的。”杨远飞注意到陆修能的举动,甚是不解,问:“这案子有何不妥?受害的那两个姑娘,现在又身在何处?”
“若是逢儿告诉你的,倒也无碍,就怕你是从何处旁听来的,那就不妙了。”陆修能坐下来,道:“本这案子并无不妥,人证物证俱在,三名犯人又被护皇军当场抓获,按理来说当晚开庭会审倒不难办。可是昨天晚上,这事还未报上官府,宫中就派人来了,把那两个姑娘接走了不止,还指明了这案子必须要低调处理,押至三天后再审理,更不许张扬,不许公开公审,反正,知道这事的都不能说出去。”
杨远飞想不明白一桩案子为何变得如此周折,昨夜他明明救下的只是两个送酒女,为何现在会牵涉到宫中?难不成不是她们?
“远飞世侄,你为何这般心急要问此案?”陆修能心里也是生了奇,昨夜那两个平民女子身份未知,亦不知与宫中的那位贵人是何关系,这突然就被接走,军中已有不少人暗中议论,今日杨家军的主将又亲自来问,难不成这案中藏着何秘密?
杨远飞不想说出昨日他救人后又把人扔下置之不理的事,只摇了摇头,心想,那两个送酒女他是见不着了,身份未知亦求证不了是不是那两人,唯今只有到官府走一趟,认一认那三个歹徒的相貌。
“既然你不愿说,老夫也不强迫,只是这事你已然知道,但切记万万不可与旁人多言。”
“世侄明白。今日贸然前来打扰陆统领,实是抱歉。”杨远飞心中疑虑诸多,急着动身到京都府衙,一抱拳,起身想要走。
陆修能也随他站起身来,说道:“无须与老夫客气,远飞,你随时来,老夫无任欢迎。”虽方才的一问杨远飞并没有回答,但多年的职场经验,深谙定有内情,他没有追问,脸上依旧和气。
“陆统领。”杨远飞顿了顿,决定还是问出口,他心存诧异,仍隐隐觉得惊悸不安,想要弄个明白,知个清楚,“晚辈想请问一声陆统领,昨夜宫中来的是何人,为何要把两位姑娘接走?”
“这……”陆修能语有迟疑,脸上露出为难之色,犹豫再三,想想杨远飞与那位贵人的关系,终是道:“是服侍明意公主的高公公,其余的,我便不知了。”
“明意?”杨远飞怔了一怔,心中更觉惊异。
这与明意有关?
杨远飞想不明白,明意处于深宫,皇四公主的身份并不能让她常常出宫,她昨夜是如何得知那两个女子遇险?再说,那只不过是区区的卖酒女,又怎会与皇家四公主有关系?
他昨天晚上救下的到底是何人物?
杨远飞满腹疑惑来到京都府尹,他人一到,京都府衙的李主簿马上禀了府尹大人。
府尹廖德一听是杨远飞,马上屁颠屁颠的跑着迎出去。他恭恭敬敬,躬身施礼。杨远飞却不与他多言,直接就问:“廖大人,昨夜在南城门抓捕的三个罪犯现在何处?”
廖德的脸容霎时由恭敬奉承变成惊慌失色,杨远飞注意到了,却未揭穿,静候着他说话。
“杨将军,还请到室内一坐。”廖德思虑片刻,退了一旁下人,这般说道。
杨远飞跟着他,那方向却是走向地下大牢。
廖德向来聪明,权衡再三,还是决定把将军大人带到地牢。
“杨将军请见谅,宫中有命,此案不得外传公开,下官也是依规矩办事,还望将军海涵。”
“明白的。”杨远飞这般说,也就是依了廖德的意思,各自保密,暗里打点。
京都府尹的地牢幽黑暗森,不见天日。廖德摒退了一众守卫,命他们在大牢门处看守,甚是小心谨慎,这让杨远飞心中多了几分疑虑。
廖德说,犯人现关守在中字牢。杨远飞更是不明白了,这中字牢他清楚,一般关押在此牢的,不是案情有疑,待刑部重审复核的罪人,就是已核实定案,判了春斩或是秋决的重刑恶犯。如今这三名恶徒的掳掠之罪虽是立定,但案件未审,罪刑未判,关押在此牢,的确不寻常了些。
“杨将军,昨夜抓获的罪犯就是被关在此牢中。”廖德微微躬身,压低了声说:“犯人罪大恶极,不能打开牢门,还请将军见谅。”
杨远飞知他话里深意,未曾为意,只是微微颌首。他本也只是想看看那三人的容貌,这牢门开与不开,并无碍。
廖德朝牢中三人大唤了一声,牢中人听闻声响,抬起了头。三人皆是披头散发,蓬首垢面,一副呆滞之状,手脚都被锁上铁链粗锁。怕任他们再怎么想,也是想不通,为何仅仅一夜,已被关押进了死牢。
而杨远飞看到那三人脸容后,却是薄唇微颤,脸色惊白,心中怒火悔恨交织而生,拳更是握得紧紧的,青筋显露。
他昨夜虽有几分醉意,可这三人的脸容,他怎也忘不了。
正是他们!
那两个卖酒女,如今又是何种处境?
他自责,内疚,心中难安刻骨,转而成怒,他努力握拳强忍,若不是这狱中暗黑,只有寥寥篝火的亮光,被廖德看到他此刻一副扭曲暴怒的脸容,怕也是心生惧意。
牢中三人亦认出了他,眼神布满愤恨与恐惧,躁动不定,数条铁链更是碰撞生响,哐啷哐啷的格外刺耳。
杨远飞咬牙切齿,一字一句与廖德道:“廖大人,能许容我与他们单独待一会。”
“可这……”廖德心中为难,脸容更是显露出不愿意,但杨远飞神情坚定,他站定不语,军人气场不怒而威,
廖德咽了咽口水,竟鬼使神差地说了声,“下官这便退下。”
杨远飞站在牢门前,眼神如锐箭,如锋利快刀,恨不得要踢开这牢门狠揍这三个畜生一顿。
许是被杨远飞的眼神吓到,牢中三人不约而同地往牢内躲,身子哆哆嗦嗦,口中呜呜嗷嗷的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杨远飞压低语调,沉声问:“你们昨夜对那两个女子做了什么?”
这一问更像是挑起他们的惧根,眼见着牢中三人突然往牢中最角落处蜷缩,身子竟是颤抖得厉害,铁链子‘哐啷哐啷’作响。杨远飞未明他们为何这般,又再问了一次,三人仍是如惊弓之鸟,口中呜咽着‘啊啊啊’的嘶哑叫声,甚是凄厉。
杨远飞瞪着他们,眼睛宛如要喷出火来,起初以为是他们不敢说话,心中正是不耐,可转念一想,才意识到一件事,一件可怕的事。
他们被毒哑了!
他背上渗出一股簌簌的寒意。
是谁?他不相信这是护皇军或者是京东府衙的作法,也就是说,这是明意的命令。
到底出了何事?明意平素最是大大咧咧,心底向善,到底这当中出了怎样的过节,才会让明意不惜做到这一步?
他的疑虑如密云般布满心中。
那两个女子与明意到底有何关系?
杨远飞未能问出那两个女子的处境,心中悔意不散。他出了大牢,在牢门前站了许久,决定向廖德索要案录想要查看究竟。
可怜的府尹大人已没了拒绝的勇气,乖乖地从主簿那拿出案录给他。
杨远飞要查看案录,廖德当然也是把下人全退了,小心翼翼地守在他身边。这倒不是怕他有何意外,只是怕这杨大将军把案录拿走了或者抄一份带走,他定人头不保。
他可是冒着生命危险为大将军鞠躬尽瘁啊。
杨远飞却未理会他,任他在一旁呆等着。
在查看案录时,杨远飞却发现这案录中,未有多写那两个女子的情况。
罪犯刘氏三兄弟,在长平二街拐带良家妇女,麻袋套之,粗绳紧绑手脚,口塞烂布,受害女子衣衫未有破烂,因一女子手臂受刀伤,血染麻袋,遂护皇军发现异常,救之。
受害女子称,刘氏三兄弟在长平二街对一男子暴打致其受伤昏迷,弃至半月河堤岸边。
就寥寥几句,杨远飞只觉这是他见过的最简短的案录了。
杨远飞合上册子,怕这案录中所说的男子,也是他昨夜看见的男仆了,他想了想,转向廖德问:
“你说一说,昨夜到底发生了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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